流窜陇右的乱兵总想着攻破城池,这样才能抢掠来粮食、金银和武器,以补充给养,始终把自己的生存放在第一位,自然不会顾惜别人的死活,管他商贾地主还是贫苦百姓,扫掠过后,哀鸿遍野,老百姓本就贫窭的生活雪上加霜。
乱兵的残渣余孽,也把这种生存之道承袭下来,只要有攻破城镇村寨、抢到钱粮物资的机会,绝不放过。
贾襄看到何芒等人与乱兵主要在长街靠左手的地方周旋,靠左手的地方松动了下来,有冲出去的希望。
他晓得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道理,现在退无可退,那就一往无前。
他双腿夹紧马肚子,双脚登在马镫上,举刀做好战斗的准备,一方面护住马和自己,另一方面尽可能杀伤敌人。
乱兵听到喧嚣和急促的马蹄声,纷纷转头察看,只见一位身形矫健的少年,跃马提刀而来,如疾风暴雨,后面跟着两骑,骑手矫捷精干,弓箭在手,随时可以发动攻击。
乱兵中有个高个子,脸上疙疙瘩瘩,如同得了癞疮,额头之上的疙瘩更加突兀,如癞蛤蟆脊背,微微拖着背,喊道:“凑地雷,用箭射他们,别让过来。”
一个又矬又壮又黑、颇有几分形似土行孙的男人暴躁地说:“高癞头,你不看看,都快冲到跟前了,来得及射箭吗?”
这个叫高癞头和凑地雷的,正是这小股乱兵的头目。
易升眼尖,看到高癞头和凑地雷在那里吵,他觉得这两人应是这伙乱兵的带头大哥,一箭射过去,吓得两人一个激灵,猛地跳到一边。
“别让清军的探子冲过去。”高癞头喊着。
乱兵和流民听到这话,立即向贾襄所冲的地方收拢,刀刃向前,密密麻麻,除非马儿能飞跃过去。
谁知何芒惶惧地命令车夫赶着马车趁机往外冲,其他人马紧跟在后面,慌乱间走出了奇怪的章法。
这恰恰挡住了贾襄冲击的路线,他不得不轻勒缰绳,让马奔跑的速度减缓下来。
乱兵和流民再次聚集,将贾襄等四人三骑和何芒的马车队围在了一处,水泄不通。
“兄弟们,这些是秦源城里的商贾大户的马帮,兵荒马乱的,怕是为府衙和清军运粮运钱,刚才冲进来的四个人是清军的探子,怕是来探察这些货物运送情况的,干掉他们,把马车和马匹夺过来,我们再去镇上的大地主和财主家搬粮去。”高癞头大声喊道。
流民和饥民们嗷嗷应和,他们眼里全是饱满的麦粒和磨细的白面。
贾襄看到刀矛的尖刃在火光中如流星般向自己的上身和头部刺来,有时还刺向马的头部、胸部和双肩。
他以刀格挡,化解掉乱兵的攻击,找出乱兵的破绽,奋力左砍右劈,两名乱兵倒在了势大力沉的刀刃之下。
潘无羡、易升和黄初启也击退了乱兵的攻击,与贾襄合在一处。
在他们身后,是惊慌失措的何芒,那狼狈样,在秦源城里根本看不到。
“小子,你就是长须武馆打伤我家少爷和震西关的贾襄?”何芒在生死关头还能记起这件事。
“没错,是我。”贾襄应承道。实际上打伤王阔的是武义,打伤震西关的才是他自己,既然何芒将帐全记在了他身上,索性全承认下来。
“这帐下来算,我们得暂时放下成见和仇恨,联手对付围困我们最凶狠的这二十几个人,他们是春天进攻过秦源城的乱兵留下了的分支,到处作乱。”何芒说道,“我晓得你的本事,个人近不了你的身,你带的这三个娃娃,看起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唉,真是冤家路窄,我们在牛头镇还能被乱兵围成一伙人。也罢,你我之间再大的仇怨,先放一放。”贾襄说道。
于是,贾襄、易升、潘无羡和黄初启跳下马,与何芒带的人并肩而立,背水而战,暂时挡住了乱兵的进攻。
乱兵试探地围攻,贾襄立即砍倒一个,踹飞一个,刀影腿影之快,在昏黄的火光中一闪即逝。
何芒以长刀抹了被贾襄踹飞的乱兵的咽喉,一个黑虎掏心,一个猴子摘桃,将冲来的两个乱兵的裤裆部位捏碎了,胸口击透了,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连连。
易升和潘无羡,一对一对付乱兵,不在话下,打两个够呛,黄初启就弱一些,勉强能自保。
乱兵看到贾襄刀功拳术十分了得,简直用以一敌五形容也不为过,何芒的身手不在贾襄之下,而且更加阴毒,招招致命,再加上易升、潘无羡和官府清军派出的押运货物的人勇猛异常,乱兵有些乱了方寸,便命令流民和饥民先上,轮番进攻,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渔利。
流民和饥民为了一口吃的,起先拼了老命冲杀,让贾襄等人很难受。
“没了弹药,土枪和土铳发挥不了作用,弓箭没法近战,真是窝囊啊,难道就这样死掉?”何芒的身上被划出几道血痕,不甘心地叹道。
“我可不打算现在死,更不能和你死一起。我年纪才多大,你都三十几的人了,先走一步吧。”贾襄忍受着身上好几道伤口的剧烈疼痛,咬紧牙关讥诮地说道。
就在贾襄等人力气不支的时候,有一群流民或背或扛,或推着独轮车,或拉着架子车,或牵着毛驴骡子,将装满粮食的麻袋运了过来,那是攻破牛头镇最大的地主家后抢来的。
有位魁梧高大、目光如炬、光着膀子的流民头头豁开人群,走到贾襄、何芒等人跟前,怒气冲冲吼道:“怎么搞的,把清军的探子没治,挡着街道,我们怎么把粮食运出去?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突然,一个声音叫道:“姐夫,你咋在这里?”
流民头头大惊,定睛望去,眼前是一张少年的脸庞,血迹和灰尘沾满了那张脸,没错,少年正是他的妻弟贾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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