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爬起来往_L房走,还没走到灯灭了。我蹲在天窗跟前,好
像看见少奶奶坐在下面的堂间里,她听着咯嘟咯嘟的动静入了
神儿。要么,她是一个人躺在床上,隔着肚皮摸那个比鬼都让
人害怕的孩子。炳奶的眼睛像两只猫眼,亮在少奶奶的帐子外
边。五铃儿在干什么呢?五铃儿一定在小小的隔间里酣睡,白
晃晃的屁股从被子里撅出来,等着我来撞她i五铃儿毁了我了。
我也毁厂自己的白日梦。
我对不起少奶奶。
我离开上房,在老地方下到院子。从下房走过时,我突然
发现身边哪个地方有人。不会是家丁。他们前几天巳经撤到外
墙和夹道。我想到’厂大路,等看清了真是大路,我还是大吃一
惊,差点儿叫出声来。他在下房对面的假山旁边站着,身子映
在山壁上,像太湖石上的洞。他看见我从墙上猫一样爬下来了。
我说;大路,你还没睡觉?回去睡吧。天太闷。我在房顶
上吹吹风口真凉快,我回去睡觉去了。天阴着呢,明天可别下
雨,你别忘了把窗台上晾的皮鞋收起来。你站在那儿千什么呢?
吓我‘跳!
我不管他听懂多少,说完便走。
他说:耳朵,你听。
我不想听,我想睡觉。大路悄悄跟过来‘,一直跟进了我的
小耳房。他等着我点灯,我故意不点,和衣躺在床上。他划着
火柴,找到油灯之后自己点上。我看清了那张发青的心事重重
的脸。他前些日子还张落着收拾行李,光扇子就弄’了一木箱,这
几天又磨磨蹭蹭,不知道想干什么。行期一推再推,他要再不
走还走不成了呢l
他说:耳朵,你听。
我说:不是今夭才响,我早就听见了。
他说:曹,干什么?
我说:给火柴配药料。
他靠着门框,瞪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我让他看得心里发
毛,就说:他是怪人,我们不用管他。不让他做点儿事他要闷
死了。
大路说:曹,他在做什么?
我说;他爱做什么做什么。
他说:做炸弹,是么?
我答不出,心里让一个硬东西掸了一下。我不敢说出口的
事情让他抢着说了,一说出来才清楚这件事情多么叫人害怕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