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杖在角院里咯嘟咯嘟响个不停,声音不算大,可是一声声钻
到脑壳里,就像辫面杖也一块儿进去,在脑浆子上边乱碾乱滚。
大路又说:炸谁?曹要炸谁?
我还是答不出,心快给那个硬东西撞碎了。我想都不敢想
的事情也让他抢着说了!我也禁不住要间自己,是呀,·二少爷
咯嘟咯哪的是打着哪一位的主意呢?
是炸少奶奶么?
是炸洋人么了
是要和这个院子同归于尽么??!
咯哪咯嘟的声音越听越让人受不住了。他要炸谁?!我也想
间,想一直问下去。这事要自己来答话,不论答的出答不出,我
都不敢张嘴。我只能避开大路的目光,看着小耳房的木攘发呆。
大路叹了一声,倒在我的小竹椅上,差点儿压塌了它。他用烟
袋锅在烟荷包里挖烟,吭吭咏哮的,使了好大的力气。他越来
越像榆镇人,抽烟吧嗒嘴,大拇指的指肚在烟锅上捻,连吐口
水的样子也像。燃着的烟叶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发干。
大路小声说;他想炸谁?
我想说他想炸你!可是我没说。我还想说这一下你踏实了
吧里想说老天爷饶不了你,上帝想饶你也没有用少想说大鼻子
你活该万可是我一句也说不出。我躺在竹床上,让自己的心跳
慢下来。
我说:他谁也不想炸,他玩儿呢。
大路阴森森的,看透了我。
我想了想。说:他想炸巡防营。
大路听懂了,可是不接话,想他自己的心事。他抽罢了烟,
叩掉烟灰,慢吞吞地站起来。气他下定了一个决心,长长地吐了
一口气。
他说:耳朵,我,不走了。
他说完就回了下房。他没点灯,没吹口哨,下房里黑洞洞
的没有一点儿声音。我满脑子是他在古粮仓为剁梗机磨刀的样
子。我眼前是闪着寒光的刀刃,耳朵里却是咯嘟咯哪的木头碾
着木头的响动。偏房里透出来的光亮很柔和,我盼着什么事情
也没发生,盼着大路和我把稀奇古怪的二少爷想差了。
二少爷脸上有伤。
胳膊上有伤。
心上有伤。
二少爷离疯癫只差半步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