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送行的意思。太太吃罢r这顿饭就开始禁食,完成七七四
十九天的辟谷。席上,太太当着一屋的人问二少爷:你的伤好
些了吗?
二少爷说:好多了,本来就没什么。
太太说:千万不要再生祸事了。这家里我对谁都放心,就
是对你不放心。我在禅房每天给你念金刚经,保佑你和玉楠,保
佑你们的孩子。你要珍重,光汉。
二少爷朝母亲走过去,跪一下一条腿,把头往前一送,就让
母亲紧紧地揽在怀里了。除了老爷,大家都放下筷子,等他们。
老爷啃完了一只鸡腿儿,母子俩才散开。二少爷脸上的疤红红
的,眼神儿像做着梦一样。太太转向少奶奶说:玉楠,光汉从
来不让我省心,你要替我疼他!你自己也要珍重。炳奶替我照
看你,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辟谷回来,就等着你们给曹
府添丁了。
少奶奶接话说:您的话我记下了。
老爷说:吃饭吧。吃,都吃】
老爷给太太夹了一只鸭掌口
太太给老爷夹了一根蘑菇。
席上的人都低着头悄悄吃起来。太太回禅房的时候,大家
都站起来送她,庄重得跟落葬差不多。完后大家沿着环廊散开,
各回各的住处,也跟落葬差不多。我进了左角院,看着少奶奶、
二少爷和大路在各自的房门口消失,觉得整个院子像一座坟,我
的小耳房也是闷人的棺材了。夜里睡不着,我溜进院子看水塘
那边的灯光。上房和偏房都亮着,偏房里一刻不停地传出古怪
的声音,是木头碰着木头。不知道二少爷正做着什么。这种古
怪的声音响了许多天了。我按捺不住,又一饮了房顶,我脱
了鞋,赤脚掌。上的嫩肉踩到瓦缝的灰渣子,格得很疼。灼伤好
得不利落,可是我不敢穿鞋,我怕顺着青苔滑下去。
偏房不向阳,天窗开得很大,列着两排共八块洋玻璃。玻
璃上有雨水冲刷的道儿道儿、模模糊糊。二少爷站在桌前,前
后轻轻摆动身子。油灯摆在屋子的远角,看不清他手里的东西。
他累了,坐到椅子_七去。桌面上摊着漆黑的粉沫,那只没有伤
的手摄着一根不大不小的撰面杖。桌上的东西我一下子认出来
了,是炭粉。二少爷用牙整理伤臂上的布带子,又坐了一会儿,
然后站回桌边,继续前后摆动,带着右手里的拼面杖滚来滚去。
木头碾着木头,咯嘟咯嘟的声音没有停下来的意思。r二少爷的
影子黑黑地映在后墙上,像棺材里的一个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