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连忙应下,拿出细纱布替秦斩包扎手指。秦斩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左手,又看了看肩头厚厚的绷带,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陛下不必担心,这点伤,过几日便能痊愈,绝不会耽误羽林卫的训练。”
“还想着训练?”昭武帝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起,你就留在行宫养伤,羽林卫的事交给李嵩打理。等你伤好了,朕再给你安排别的差事。”
秦斩刚要推辞,却见李嵩快步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块染血的熊爪,神色复杂道:“陛下,秦将军刚才那一拳,竟把熊的爪子都打裂了。”众人这才注意到,倒地的黑熊左爪血肉模糊,三根指甲断在肉里,显然是被秦斩那一拳硬生生震断的——寻常人别说打裂熊爪,就算是用刀砍,也未必能伤到分毫。
昭武帝看着那块熊爪,又看向秦斩包扎好的左手,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豪气。他抬手拍了拍秦斩的后背,朗声道:“好!不愧是朕的羽林卫中郎将!今日秋狩到此为止,先回行宫。秦斩,你与朕同乘一驾。”
这话一出,周围的禁军都愣住了。帝王御驾何等尊贵,除了皇后与太子,从未有臣子能同乘,秦斩不过是个中郎将,竟能得此殊荣。连李嵩都有些惊讶,却也觉得理所当然——若不是秦斩舍命相护,今日在场的人,恐怕都要提着脑袋回宫。
秦斩也有些意外,忙躬身道:“臣不敢僭越。”
“让你乘你便乘。”昭武帝语气不容置疑,伸手扶起他,“你为护朕受伤,难道还要自己走回行宫?这围场到行宫有二十多里路,你伤成这样,走回去怕是要流血流到虚脱。”说着,便拉着秦斩的手腕往踏雪那边走。
秦斩无奈,只能顺着帝王的力道上前。他伤在左肩,上马时动作有些不便,右腿刚跨过马镫,身子便晃了晃。昭武帝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他的腰,那力道不大,却足够稳住他的身形。这细微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更显帝王对秦斩的看重。
待两人坐稳,踏雪缓缓迈步。昭武帝让秦斩靠在自己肩头,轻声道:“你刚搏杀完,身子虚,靠一会儿没关系。”他看着身旁人包扎得严实的肩头,忽然想起三年前的事,“三年前漠北那刀,你伤在右肩,今日又伤了左肩,你这肩膀,倒是专替朕挡灾。”
秦斩靠在帝王肩头,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龙涎香,那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他垂眸,声音低沉:“臣的命本就是陛下救的。当年臣在街头乞讨,若不是陛下路过,把臣带回东宫当护卫,臣早就成了乱葬岗里的孤魂野鬼。护驾是分内之事,就算再受十次伤,臣也心甘情愿。”
昭武帝闻言,沉默了片刻。他想起第一次见秦斩的场景——那孩子才十二岁,瘦得像根柴火,却敢为了保护一个小乞丐,跟比他高半个头的地痞拼命。那时他便觉得,这孩子眼里有股劲,是块当武将的料。这些年,秦斩从东宫护卫做到羽林卫中郎将,靠的不仅是一身武艺,更是这份刻在骨子里的忠心。
“你放心,你今日受的伤,朕记在心里。”昭武帝转头看向秦斩,见他虽面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坚定,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暖意,“待你伤愈,羽林卫的统领之位,便由你来坐。”
羽林卫统领掌管京城防务,上护皇宫,下守城门,是朝中极重要的职位,历来由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秦斩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嘴唇动了动,刚要推辞,却被昭武帝按住手:“不必多言,这是你应得的。你护朕周全,朕便给你足够的权柄,让你能更好地护着这大昭江山。”
说话间,行宫的轮廓已出现在前方。那行宫是专为秋狩修建的,青砖灰瓦,虽不如皇宫奢华,却也透着皇家的威严。昭武帝看着远处的宫墙,又看向身旁秦斩渗出血迹的绷带,轻声道:“回去后好好养伤,别再像从前那样硬撑。你若倒下了,朕身边,可就少了个能放心托付后背的人了。”
秦斩心中一热,眼眶竟有些发酸。他从军多年,见惯了沙场的冷酷、官场的算计,却从未想过,帝王竟会对他如此看重。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阳光透过松林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御驾的马蹄声缓缓远去,留下身后禁军收拾残局的声响——有人在处理黑熊的尸体,有人在检查被撞断的松树,还有人在低声议论着刚才秦斩搏杀猛兽的场景,语气里满是敬佩。
秦斩靠在马背上,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隐痛,却觉得心中一片滚烫。他这一生,从街头乞儿到御前重臣,全靠昭武帝的赏识与提拔。今日这点伤,比起帝王的信任,比起肩上的责任,又算得了什么呢?
行宫门口,宫女已备好汤药。那汤药是御医特意调配的,掺了当归、黄芪等补气血的药材,还加了少量蜂蜜,既能止痛,又不至于太苦。昭武帝亲自看着秦斩喝下汤药,又让御医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没有伤及筋骨,才放心让他回房休息。
临走前,昭武帝特意吩咐宫人:“秦将军的饮食要清淡些,每日的换药,朕要亲自过问。还有,不许任何人打扰他养伤,就算是羽林卫有急事,也得先禀明朕。”
宫人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扶着秦斩往客房走。秦斩回头看了一眼昭武帝的背影,见帝王还站在门口目送他,心中暖意更甚。他暗暗发誓,等伤好了,一定要更加用心地训练羽林卫,一定要护好昭武帝,护好这大昭的万里河山。
回到客房,秦斩躺在榻上,听着宫人转述帝王的吩咐,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浅笑。他抬手摸了摸包扎好的肩头,虽还有些痛,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气。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温暖得让人心安。
夜色渐深,行宫的烛火摇曳。昭武帝坐在案前,面前堆着一堆奏折,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日围场的场景——秦斩扑过来时的决绝,搏杀黑熊时的勇猛,还有受伤后依旧强撑着的模样,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绪难平。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太监总管李德全轻声提醒,手里捧着一盏刚泡好的热茶。
昭武帝接过茶盏,却没喝,只是看着茶水表面的涟漪:“李德全,你说秦斩这孩子,是不是太实诚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李德全跟着昭武帝多年,最懂帝王的心思。他笑着道:“秦将军是忠臣,心里装着陛下,装着江山,自然不会顾及自己。不过陛下放心,有太医院的精心调理,秦将军的伤很快就能好。”
昭武帝点了点头,又看向窗外:“朕记得他今年才二十五岁吧?这个年纪,本该是肆意张扬的时候,却跟着朕担惊受怕,真是委屈他了。”
李德全刚要开口安慰,却见昭武帝忽然站起身:“走,陪朕去看看秦斩。朕有些放心不下,想看看他睡得好不好。”
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到秦斩的客房外,刚要推门,却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鼾声。昭武帝透过门缝往里看,见秦斩睡得正香,眉头却还微微皱着,想来是伤口还在痛。他放轻脚步离开,轻声道:“让御膳房明日一早炖点鸽子汤,给秦斩补补身子。”
而此刻的秦斩,正做着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漠北战场,身边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前方是来势汹汹的匈奴人。他手握长刀,奋力厮杀,却突然看见昭武帝被匈奴人围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