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好名字!巧了,老头子也姓林,你就叫我林伯吧!”
老汉咧开嘴,露出稀疏的黄牙,笑容质朴。
从此,林渊成了南天郡外破落村庄里,林老汉捡回来的病秧子侄子。
金鳞宝衣被他小心地收在箱底,换上了老汉找来的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
最初的几年,是身体与灵魂的双重折磨。
这具曾经承载浩瀚伟力的躯体,如今脆弱不堪。
秦岭之战留下的暗伤在阴雨天发作,如同万蚁噬骨。
更痛苦的是剥离感。习惯了掌控一切,如今却连劈柴挑水这样的活计,都让他气喘吁吁,掌心磨出血泡。
看着村中精壮汉子轻松扛起重物,看着孩童奔跑嬉戏,一种属于凡人的无力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不再是那个俯瞰众生的宗门之主,他是林老汉的累赘,是村民眼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
偶尔有孩童顽劣,朝他丢石子,他也只能默默忍受。
心中的戾气与属于修仙者的骄傲无数次翻腾,想要碾碎眼前的一切,但最终都被更深沉的虚弱,以及压在箱底的金鳞宝衣,散发的微弱平静所压制。
他开始学着融入。
学着用粗糙的石刀劈开硬木,学着在贫瘠的土地上辨认野菜,学着忍受村民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他沉默寡言,眼神却像一口深井,倒映着这凡俗烟火的点点滴滴。
林老汉的絮叨、邻家婶子送来的窝头,田间地头农人的叹息,孩童无邪的笑闹。。。
这些微不足道的片段,如同水滴,悄然滴落在他干涸的心湖。
十年光阴,弹指一瞬。
林渊的身体在金鳞宝衣持续的滋养下暗伤渐愈,虽无灵力,但筋骨强健远胜普通农夫。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林老汉照顾的病秧子,他成了村中最好的猎手,能凭经验和陷阱在危险的深山中带回猎物。
他成了村中识字的先生,闲暇时在村头老槐树下教几个顽童认字,换取些微薄的粮食或邻里的人情。
他学会了酿酒,用山间野果和粗粮,在简陋的土灶上反复尝试,酿出的酒液浑浊辛辣,却带着山野的粗犷。
村中汉子劳作归来,总爱聚在他那间破旧的小院,讨一碗烈酒驱寒解乏。
酒酣耳热之际,听着汉子们谈论着收成,郡城里的新鲜事,乃至遥远的江湖传闻,林渊只是静静听着,偶尔在火光跳跃中,眼神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第一次生离死别,在他来到这里的第二十年。
林老汉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咳尽了最后一口气。
老汉临终前,安详地握着他的手,浑浊的眼中是满足与不舍。
“娃。。。好好活下去。”
林渊亲手为他钉了棺木,抬上山岗,看着黄土一点点掩埋了那个将他从冰冷河水中捞起的老人。
那一刻,属于凡人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河水,将他彻底淹没。
没有移山填海的神通,只有无能为力的静默与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