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花和康欣姝的过去(中)
后来的记忆像是被摔碎的镜子。
任玉花只记得自己被抓着手腕拖进房间,记得母亲突然挣扎着扑过来,却被父亲用烟灰缸砸晕。最清晰的是下身撕裂般的疼痛,和天花板上那盏摇摇晃晃的吊灯——那是外婆去年新换的,灯罩上还画着小雏菊。
警笛声响起时,她正蜷缩在墙角,身上裹着警察给的外套。母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报了警,此刻正抱着她痛哭:“是妈不好……妈应该早点让你离开这个混蛋的……”
任玉花没有哭,她盯着床单上那干涸的血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骑自行车,那双温暖的大手曾经稳稳地扶着后座……
事情发生后的某天,任玉花和母亲走进了派出所。户籍窗口的民警正在整理文件,抬头看见她和母亲时微微一愣:“大姐有什么事吗?”
“给孩子改名。”母亲轻声说,将户口本和身份证轻轻推过去。
民警翻开泛黄的户口页:“任玉花?这名字挺好的啊。”当然,只是提一嘴,他还是尊重百姓自己的意愿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表格上,任玉花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久到民警都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催促……
“康欣姝。”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欣欣向荣的欣,静女其姝的姝。”
回到学校后,康欣姝像是换了一个人。她把长发剪短,不论四季总是穿着校服长裤披着外套。课间时,她总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要么看书,要么望着窗外发呆。当李小琳和其他女生围着讨论最新的电视剧拉她一起时,她只是浅浅地笑着,从不加入。
“花花,这道数学题我不会,你能教教我吗?”李小琳拿着练习册过来,眼里带着期待。
康欣姝接过练习册,认真地讲解起来。她的声音很平静,解题步骤清晰明了,只是眼神始终没有看向李小琳。讲完后,她把练习册轻轻推回去,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随后她想到什么对李小琳强调道:“我叫康欣姝”
班主任老刘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任玉……康欣姝!”他在课后叫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有啊老师。”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我很好啊。”
但每个夜晚,当宿舍熄灯后,康欣姝都会悄悄蜷缩在被子里。她把脸埋在外婆给的那块手帕里,无声地流泪。手帕上的小雏菊早已被洗得发白。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月后,康欣姝开始频繁地请假回家。起初是一周一次,后来变成了三天两头。班主任找她谈话,她只是说:“妈妈身体不好,我想多陪陪妈妈。”
后来她干脆取消了住校,直接变回了走读……
高考那天,母亲特意请了假来送考,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在校门口不停地张望。康欣姝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教她写名字的样子。
“加油,考完试妈带你吃大餐。”母亲把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她,手指有些发抖。
康欣姝点点头,转身走进考场。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像一棵不肯弯腰的小树……
最后一科考完时,夕阳将整个校园染成金色。康欣姝站在校门口,看着欢呼雀跃的同学们,脸上带着微笑庆祝着解脱,而她心里默念:“我又何时能解脱呢?”
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格外漫长。康欣姝以刚过二本线的成绩,被本市的文理学院录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母亲高兴地做了一桌子菜,还特意给乡下的外婆打了电话。
“咱们小花有出息了!”母亲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到乡下,康欣姝看见她眼角闪着泪光。
九月的校园里,梧桐叶开始泛黄。康欣姝抱着新领的教材走在林荫道上,突然被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拦住。
“同学,我是校学生会的。”男人递来一张名片:“我们在招兼职司仪,待遇很不错。尤其是你这么漂亮的。”
康欣姝看着男人脸上带着不属于学生的成熟和淡淡邪恶笑意,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不用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