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要走,却听见男人说:“一天五百,还包午饭。”这个数字让她脚步一顿——母亲在纺织厂加班一天才挣两百……
接下来的日子里,类似的邀约越来越多,无一例外都是她形象好。有时是在食堂门口,有时是在图书馆走廊。康欣姝每次都礼貌拒绝,直到那个深秋的下午。
她正在自习室看书,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乡下的外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白发在阳光下像一团雪。照片下面写着:“你外婆说想你了,还问你钱够不够花。”
康欣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突然想起开学前,母亲往她包里塞的那卷零钱——全是十块二十块的,不知道攒了多久。
第二天,当那个开着豪车的校友再次出现时,康欣姝没有像往常一样快步走开,而是靠近:“上次说的兼职。”她的声音很轻:“还招人吗?”
……
第一次‘工作’是在一家高档餐厅。康欣姝穿着借来的连衣裙,坐在包厢里如坐针毡。对面的王总一直在给她夹菜,肥厚的手掌时不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
“小姑娘别紧张。”王总倒了杯红酒推过来:“就是简单吃个饭。”
康欣姝盯着杯中晃动的红色液体,突然想起母亲高考前一年给她过生日,买的也是这种颜色的葡萄汁。母亲用辛苦了一天的钱给她买了大大的一块蛋糕。
她颤抖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被王总开车送回学校的路上,王总塞给她一个信封。康欣姝在宿舍卫生间里数钱,明明只是吃个饭喝个酒,王总却给了她五千。她盯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天晚上,她给母亲转了两千块钱,备注是‘奖学金’,她又买了一瓶母亲一直舍不得买的护手霜寄回了家……
渐渐地,康欣姝学会了在酒桌上周旋,学会了恰到好处地微笑,学会了在那些不安分的手伸过来时,假装不经意地接受。她的银行卡余额越来越多,给母亲寄的东西也越来越贵——羊毛围巾、电热毯,甚至给外婆买了台智能手机。
她还记得外婆学会用手机点外卖的那天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小花,外婆会点外卖了,这个炸鸡很好吃啊!”
“外婆,少吃点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康欣姝笑着说完,褪去了自己的内衣……
“小花,别太辛苦。”母亲每次打电话都这样叮嘱:“钱够用就行,妈也有钱。”
大二那年冬天,康欣姝在校外租了间小公寓。搬出宿舍那天,她扔掉了所有中学时的衣服,只留下了外婆给的那块手帕。公寓很简陋,但至少不用再担心晚归影响室友。
后来大三,外公去世了,离开前外公握着她的手:“我对不起你和你妈,没能早点发现那个畜生的真面目……”康欣姝沉默了,那件事情之后,他们一家都很默契地不再提那件事和那个人,如今再提,康欣姝却已经是深受其害……
毕业前夕,康欣姝已经成了王总公司的‘行政助理’,这几年时间,她早已经‘名满校园’。老板给她在公司附近租了套高档公寓。搬家那天,她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突然想起那个趴在缝纫机旁看外婆做衣服的小女孩。
“妈,我找到好工作了。”毕业典礼前,她给母亲打电话:“月薪两万,还有奖金,你可以安心退休了。”
电话那头,母亲高兴得语无伦次:“我就知道我家小花有出息!你外婆前几天还念叨你呢。”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格外刺眼。康欣姝穿着学士服,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抚摸她胸前的校徽。合影时,摄影师喊‘茄子’,她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学士服下的胸口,还带有昨晚留下的掐痕。
‘咔嚓’的快门声响起,母亲骄傲的笑容和自己虚伪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相片里。康欣姝看着照片,忽然发现自己的笑容和母亲如此相似——都是那样温柔,那样恰到好处,看不出丝毫破绽……
两年之后,2023年12月16日清晨,康欣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窗外灰蒙蒙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阴冷的色调。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踩着冰凉的地板走向门口。
“谁啊?”她揉着眼睛轻声问道,手指搭在门把手上。
门外传来一个让她血液瞬间凝固的声音:“闺女,是爸爸啊,这么久没见想我没?”
康欣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透过门旁边的窗户漏出的一角,她看见任建国那张布满皱纹的脸,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睛里布满血丝,嘴角挂着令她作呕的笑容。那个带给她生命又摧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出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