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浴桶里出来,发现边上摆了套白色道袍。
道士才穿道袍。
她找自己的衣服。找了许久都没有。不甘心地找出剪刀,针线,硬生生将那套道袍改成了三不像的一套寝衣。
道袍本不大,青崖摸不清尺寸,是按照青柠的尺寸让人准备的,但穿在小叫花子身上,仍空出半个人来。
看她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真像个无声无息的鬼。
他不禁好奇,那个通缉告示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个雷护院口中的仙子,师妹口中的妖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等走近了,青崖看她更像个鬼。
“不穿道袍,不束发?”
女鬼眼神更阴郁了。
“罢了。只是你这长发飘飘,我这道袍被你穿成了寝衣。”
“本就是寝衣。”说完,苍耳当真掉头就回了房。
青崖拧了拧眉心,一时半刻,不知该怎么跟这只鬼交流。
“不吃饭么?”他不死心地追问。
“喝过粥了。”苍耳关紧了房门。
卧房是新打扫出来的。房间有两道门。有一道门对着个长满了杂草的小院落。
入夜时分,草虫喓喓。
难得一天,身上没有分筋错骨的疼痛。苍耳很是贪恋这闲适的感觉。她坐在月下,清风吹在脸上,还来不及想起任何人,就恍恍惚惚靠着廊柱睡了过去。
青崖悄无声息地从院落里走来,他隐在齐身高的杂草丛里,静悄悄地注视她。
脸颊凹陷,没有半两肉。
还有那深深的眼窝。
如果长了肉,该是好看的。
只是那双眉眼,哪怕闭着,都让人觉得困倦和疲惫。
青崖想不明白,好端端一个杀人越货的妖女魔头,怎么会变成这副风吹就倒的可怜样?
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门。
“大师兄!!大师兄!!”
客栈的伙计现在成了这一处院落的管家。
他开了门,把喊门的堵在外头。
“哟,是青柠道长。青崖道长还在敲晨鼓呢。他说今日不见客。”管家面上毕恭毕敬,却丝毫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
“什么意思?大师兄以后就住这了?那我和雷护院怎么办?我们明明是一起的。大师兄没给我们留院子么?”青柠不信邪地想闯进去。
门口一道结界却挡住了她。
她知道大师兄向来我行我素,也不怎么与同门亲近,但也用不着做到这一步吧!
“大师兄是不是昨天捡了个乞丐??他不会为了个乞丐,抛弃同门吧!我是她小师妹!!”青柠继续与管家纠缠。
“无可奉告。”管家这回直接关了门。
“大师兄!!!”青柠跺了跺脚,负气而走。
哪有大师兄抛下师门,独自讨生活的!!她要找雷护院说理去!!
卯时一通升阳鼓,把苍耳敲回了魂,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她在青丘时,睡到自然醒。她在招摇时,睡到自然醒。她在千山崖时,睡到自然醒。
哪怕她做乞丐,也是睡到自然醒。
这辈子,她都没这么早被吵醒过。
她从灶间捡了根柴火棍,费尽力气朝那晨鼓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