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用两笼包子,换了穷手里的一碗馊粥,放到那躺尸的人面前。
躺尸的人动也不动。
穷喊了句:“喝粥。”
那躺尸的人才动了动,就着破碗喝了个一干二净。
“她只吃你手里的东西?”青崖问穷。
“我哪儿知道。”穷正帮一个小乞丐捉头上的虱子。
“把她卖给我吧。”青崖从袖兜里掏钱。
穷呵呵地笑:“我又不是人牙子。她要肯跟你走,你就带走。她要不愿意,你搬来金山银山,她都不会走。”
青崖沉吟道:“我没有金山,也没有银山,但我能让你温饱。你要是想走之时,随时能走。你要是想留,我护你无虞。”
“臭道士的话也能信?”躺尸的人第一次开了口。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透着沙哑。
“臭道士的话还真不能信,但我是青崖,我可不止是道士。”白袍在风中烈烈飘卷,男人身上自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意味。
穷懒洋洋地站起来,伸了个十足十的懒腰。好半晌,他晃晃悠悠走过来,收起地上那只破碗,又随手捡了根树枝,对着破碗敲上一阵。
没一会儿,乌泱泱跑来一群小乞丐。
穷拍拍屁股,敲着碗:“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他唱着念着,晃晃悠悠地走了。
小乞丐们打来闹去,跑在他身前身后,没一会儿街上的叫花子就剩了青崖脚下的这一个。
“糟了,你没有馊粥喝了。”他似乎很是遗憾。
躺尸的叫花子似乎腿脚并不利索,她站了几次,站不起来,只能手脚并用,不甘心地往前爬。
大乞丐,小乞丐拐过墙角就没了踪影。
青崖看她倔强地爬出百来米……忽然又颤抖着把自己蜷缩成个虾米,似乎很是痛苦。
他这才慢慢悠悠从后头追上,俯下身,不顾她身上的脏污和臭气,利索地把人抱起来。
等人落在他臂弯里,他才意外地挑了下眉。
没想到,人竟然可以轻成这样,像片羽绒似的。
“你会后悔的。”被抱的人咬牙切齿。
“后不后悔是我的事。”抱人的,不置可否。
客栈里的人看见青崖抱了个叫花子回来,纷纷惊恐地躲避。
伙计上前,面露尴尬之色。
这叫花子要住进客栈,他们的生意可怎么办?
青崖也不为难他们。
“西城有座宅院,你帮我跑个腿,买下来。打点干净了,余下的钱都归你。”
“现在?”伙计挠挠头。
“立刻。”青崖丢出的钱囊,让伙计像飞毛腿样冲了出去。
等青崖抱着叫花子走到西城,那伙计已经在门口毕恭毕敬地候着。
“道长,浴桶里的水烧好了。您让他先洗着。卧房没一会儿就能打扫出来。”伙计眉开眼笑,又接过青崖丢过来的钱囊。
这回,他更有干劲了。
叫花子泡进浴桶里,久违的热气慢慢熏蒸出一张瘦成骷髅的脸来。
苍耳虽厌恶那叫青崖的臭道士,但此刻的热水澡却让她长舒一口气。
热水泡久了,终于泡下来很多老泥壳子……或许是因为许久未能这般放松,就连身上连绵的疼痛也不知为何,好上许多。
脑子里却是空落落的。她此刻什么也不愿意去想。
唯一的念头,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找回悦娘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