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详细审理,查明云外、云表、云际这三位和尚,他们狼狈为奸,合谋作恶。他们表面上是四处云游的僧人,实则是一群败坏人间道德的败类,行事狠毒,无恶不作。他们毫无畏惧之心,即使面对神明和经卷也毫无敬畏,玷污了佛门圣地。
贲文一家,本是前途光明的典史之家,四美姑娘跟随着父母跋山涉水,却不料在这高峻的山岭上遭遇了这三个凶僧的杀害。一家人的性命瞬间消逝,死者的尸骨被丢弃在山林之中,任由风雨侵蚀;而生者四美姑娘则被迫剃发为僧,四处漂泊,过着孤苦无依的生活。
这些和尚已经完全丧失了慈悲之心,他们的罪行秽不可闻。如果他们还有一丝清净之心,见到如来佛祖,也必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如果他们堕入阿鼻地狱,也将永远沦为牛马,受尽苦难。虽然佛法的报应或许会来得晚一些,但王法的刑罚却是毫不留情,会立即给予他们应有的惩处。
为了平息众怒,我决定立即处决这三个凶僧,将他们的首级悬挂示众。同时,我也会为四美姑娘起草文书,让她返回原籍,与亲人团聚。后来,四美姑娘嫁给了一位名叫贺三德的大商人。贺三德丧妻后,见到四美姑娘容貌秀美,便娶她为继室。四美姑娘后来生下一个儿子,名叫贺怡然。
贺怡然长大后连登科甲,初次赴任时,经过一座峻岭,发现三堆骸骨,看起来就像活人一样。他心生怜悯,便下令将骸骨收殓安葬。四美姑娘的母亲贲氏在岭上观看风景时,突然哭泣道:“这里就是当年贼僧杀害我父母的地方。”她咬破手指,用血去点那堆骸骨,只见血液迅速渗入,原来那正是她父母的遗骸。于是,她们将遗骸带回安葬。至于招宝的骸骨,则被埋葬在亭边,并立了一块石碑作为纪念。
十五
在龙阳县,有个名叫罗承仔的人,他为人轻浮,不守法度,喜欢结交狐朋狗友。他家房子宽敞,经常用来开设赌场,从中抽取利润,还常常给人做保人,代人典当借贷。他的门下常有一些品行不端的人出入,日夜来往不断。
有人好心劝他:“交朋友要选比自己优秀的人,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就不要交了。”罗承仔却满不在乎地说:“天高地厚,才能容纳万物。大丈夫活在天地间,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我要大开度量,容纳所有人。”
又有人劝他:“交友不慎,迟早会吃亏。一旦出了差错,就是天大的祸端。俗话说‘火炎昆冈,玉石俱焚’,你怎么就不害怕呢?”罗承仔却自信满满地回答:“青天白日,岂能昏暗?只要我自己行为端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就这样一意孤行,不听任何劝告。
有一天,同乡的富家卫典夜里遭到贼人抢劫。五十多个手持刀枪火把的贼人冲开大门,抢走了他们家的财物。贼人散去后,卫典一家老少痛哭流涕,远近的亲戚朋友都赶来慰问。这时,罗承仔恰巧路过,见到这一幕,竟然叹气道:“卫家这么有钱,名声远扬,自然容易招贼。还是我们穷人好啊,可以无忧无虑,夜夜安睡。”
卫典听了罗承仔的话,心里非常不高兴。他想:“亲戚朋友都在同情我被劫,唯独罗承仔说出这种风凉话。这些劫贼一定是他家里那些赌鬼光棍,因为家业破败、缺衣少食,才起心打劫我。我一定要告官,否则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于是,卫典一纸诉状将罗承仔告到了巡行至此的包公衙门。
包公接过状纸,眉头紧锁,立刻下令拘捕原告卫典和被告罗承仔等人,准备进行严厉的审讯。罗承仔在酷刑之下,痛苦不堪,却仍坚持为自己辩解:“卫典被劫,官府尚未捉到一个贼人,也没有找到赃物,更没有贼人指认我,这完全是凭空捏造,陷害好人,我怎能甘心受此冤屈?”
卫典愤愤不平地反驳道:“罗承仔既不务农,又不经商,整天开设赌场,代人作保,聚集的都是些来历不明的无赖之徒,难道不是藏贼的窝点?难道不应该铲除吗?”
包公怒喝道:“罗承仔不务正业,不安分守己,追逐末流,行险侥幸,谁不怀疑他?开设赌局,代人作保,窝藏罪犯的嫌疑确实存在;但是,要定罪必须捉到贼人,或者有赃物为证,或者有贼人指认,三者缺一不可。现在三者俱无,难以定罪。卫典的控告,多半是出于疑忌和诬陷,暂且允许罗承仔保释,希望他以后能改过自新,再犯必严惩不贷。”
罗承仔心中暗自庆幸,得以免去罪责,从此严格遵守法度,不再开设赌场、代人作保。人们都为他的改过自新感到高兴,唯独卫典心中不甘,愤愤不平地抱怨道:“我本被贼打劫,家破人亡,告官又不得理,反而受了一场气,这可如何是好?”他整天在家里抱怨官府不公。
包公得知后,心中暗忖:“罗承仔绝非盗贼,真正的盗贼还不知道是谁。为了找出真相,我决定给卫典一个教训。”于是,他下令重责卫典二十大板,并大声斥责道:“你这个刁恶的奴才,我何曾判错了?你自己不小心失窃,强盗早已远走高飞,你应该自认倒霉,反而来怨恨官府!”说完,便命人将卫典带走。
城中城外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卫典被打被关押,官府却似乎并不急于追查真正的盗贼。这消息传到了真凶铁木儿和金堆子的耳中,他们心中大喜,仿佛逃脱了天罗地网。于是,他们召集了一帮手下,大肆庆祝,买酒买肉,还感谢神明的庇佑。夜深人静,他们各自道别,嬉皮笑脸地说道:“人们都说包公神明,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愿他的子子孙孙都能做官,专在我们这里,这样我们就能逍遥自在,无忧无虑了。”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这个夜晚,包公因为卫典被劫的事情,亲自出访调查。他穿着普通的衣服,戴着小帽子,悄悄地走在街市上。当他走到城隍庙西边时,恰好听到了那些盗贼的欢声笑语。他心中一动,想到:“他们希望我子孙富贵固然是好意,但那无惊无扰的话,却让我起了疑心。”于是,他拿出小锥子,在墙上画了三个大大的“钱”字。
接着,他又走过观音阁东边,又听到有人议论:“城隍爷爷真灵,包公爷爷真好;若不得他糊涂不究,我们都有烦恼。”包公心中更加疑惑:“说我好固然没错,但‘都有烦恼’的话却更加可疑。这些话,与前面听到的,都是盗贼的口吻。”于是,他又在墙壁上插了三个铜钱作为记号,然后回家休息。
第二天一早,包公带着众官前往城隍庙上香。仪式结束后,他立即乘轿前往庙西街,查看墙上画有“钱”字的地方。他命令民壮围住那间屋子,果然捉住了铁木儿等二十八人。然后,他又转到观音阁东边,找到插有铜钱的地方,也命令手下围住,捉住了金堆子等二十二人。
回到衙门后,包公开始审问这些盗贼。他首先命人夹起铁木儿,骂道:“卫典与你有何仇怨?你竟敢黑夜强劫他家财富。”铁木儿等人一开始还死不认账。但包公冷笑道:“你们希望我长久做此官,得以自在无惊无扰,却又为何不守法度,去做劫贼?”听到这里,铁木儿等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好如实招供:“我们确实打劫了卫典家财,罪无可逃,求老爷饶我们一命。”
接着,包公又命人夹起金堆子等人,问道:“你们为何与铁木儿等人一同劫掠卫典?”金堆子等人也坚决不认。但包公怒喝道:“你们都说‘城隍爷爷甚灵,包公爷爷甚好’,今日若不招认,个个都有烦恼!”听到这句话,金堆子等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只好一一招供。
最后,包公判决追回赃款归还给卫典,让他回家。同时,将金堆子、铁木儿等人判处死刑,待秋后处决。这一连串的悬疑案件,终于在包公的明察秋毫下得以破获。
十六
在山东衮州府钜野县,有个叫郑鸣华的富人,家财万贯。他有个儿子叫郑一桂,长得英俊潇洒。可惜郑鸣华对儿子的婚事挑剔得过分,以至于郑一桂到了十八岁还未曾娶妻。
说来也巧,郑家对门的杜预修家,有个女儿叫季兰,不仅容貌秀美,而且性格温婉。但杜预修的后妻茅氏却一心想把季兰嫁给自己的外侄茅必兴,杜预修坚决不同意,所以季兰也一直未能出嫁。
郑一桂对季兰的美貌一见倾心,想尽办法与她取得了联系。季兰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对郑一桂也颇有好感,于是每夜都偷偷打开猪圈的门让郑一桂进来与她相会。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将近半年,两家的父母也多少知道了一些风声。
茅氏在家中大吵大闹,对季兰的看守也越发严密。但季兰对郑一桂情深意切,怎能轻易放弃。有一天,茅氏去了娘家,季兰趁机在门口等候郑一桂,约他晚上再来相会。
当晚,郑一桂如约而至。季兰对他说道:“我与你偷偷相会已有半年,如今已怀了三个月的身孕。你可否请媒人来我家提亲?我想我父亲应该会同意。只是继母在家,她必然会阻拦。今天她去了外公家,你明天一定要抓住机会。如果这件事能成,我们的姻缘就能长久。否则,我宁愿为你而死。就算有别的人来娶我,我既然已经跟了你,就决不会再改嫁他人。”郑一桂听后满口答应。
到了第二天五更时分,季兰像往常一样送郑一桂从猪门离开。恰巧有个屠户叫萧升,早起宰猪时无意间撞见了这一幕。他心中暗想:必定是郑一桂与杜预修的女儿有染,所以才从猪门偷偷出来。
萧升心生邪念,也顺着猪门溜了进去。果然看见季兰站在偏门边,他立刻上前逼迫季兰求欢。季兰大惊失色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萧升厚颜无耻地说道:“你养得郑一桂,难道就养不得我?”
季兰急中生智地哄骗道:“他是因为要娶我,所以才偷偷来商议的。如果他不娶我,那我日后跟你也无妨。”说完,她趁机抽身逃回房间并锁上了门。萧升无奈只得离开,但心中却更加焦躁不安。他心想:“季兰既然迷恋郑一桂那个后生,又怎会肯跟我?不如找个机会杀了郑一桂,让她断了念想。到时候季兰必定能到手。”
第二天一大早,郑一桂就向父亲禀告了要娶季兰的事情。郑鸣华听后勃然大怒道:“多少媒人来提亲豪门之女我都不答应,现在你竟想娶这种不正经的女人为妻!这不仅是辱没了我的门风,还会被人耻笑!”郑一桂见父亲坚决不同意心中忧闷无比。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他又偷偷来到季兰家。当他走到猪门边时突然被萧升冲出来拔刀杀死在了当场并且无人发现这一幕惨剧。第二天郑鸣华发现儿子被杀悲痛欲绝他怀疑是杜预修所为于是立即赴县衙告状。
在这个县城里,朱知县正在审理一起离奇的命案。郑鸣华,一桂的父亲,满脸悲痛地陈述道:“我的儿子一桂,和杜预修的女儿季兰有染。季兰曾央求一桂娶她,但我坚决不同意。结果,就在那夜,一桂竟被人杀害了。”
杜预修则坚称自己并不知情:“我并不知道女儿和一桂之间的事情。就算她真的想嫁给他,被拒绝了又能怎样?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嫁人?又何至于要强行匹配?更别提因此而杀人了。这些都是郑鸣华编造出来的,请老爷明察。”
朱知县目光锐利地转向季兰,问道:“你们之间是否有奸情?是谁杀了一桂?你应该知道,说吧。”季兰低头啜泣道:“一桂确实曾对我百般追求,我们有了感情。他先是答应娶我,我也真心愿意嫁给他。我们曾对天发誓,已经来往半年有余。但至于他是如何被杀的,凶手是谁,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