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冷哼一声,说道:“听私情的和讲私情的,都不是好东西。听私情的耳朵太软,就罚你做个聋子,再也听不到那些甜言蜜语;讲私情的嘴巴太会说,就罚你做个哑子,再也说不出那些歪理邪说。”
他随即宣判道:“任事做官本来是个明白人,只可惜为了听私情而失去了公正;齐泰身居高位,本来应该廉洁奉公,却因为讲私情而败坏了风气。现在,说私情的就罚他变成哑子,想说也说不出;听私情的就罚他变成聋子,想听也听不了。这样处理,对于已经死去的两人也算是有个交代了。可是,对于那些现在还活着的官员,他们不用嘴巴说私情,而是用书信来传达;不用耳朵听私情,而是看那些书信,这又该如何处理呢?我自有办法。说私情的,就罚他得个中风之症,两手都动不了,就算想找人代写,嘴巴又哑了,说不出话;听私情的,就罚他得个头风之症,两眼都看不见,就算想让人代读,耳朵又聋了,听不到声音。这样惩罚,应该就没有漏网之鱼了。但愿天理昭彰,能让人心畅快。”
最后,包公批示道:“巫梅,你今生因为上司听了私情而枉死,来生我会赏你一官半职,以慰你在天之灵。”
众人听罢,各自离去,心中都感到一阵痛快。
十八
在永平县,有个叫周仪的男子,娶了个贤惠的妻子梁氏,生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名叫玉妹。这玉妹年方二八,容貌倾国倾城,而且听从母亲教诲,品德高尚,乡里的人都对她赞不绝口。六七岁的时候,她就被许配给了本村的杨元,眼看就要成亲了,却因为母亲的去世而推迟了婚礼。
有一天,土豪伍和去人家讨债,路过周仪家门口时,偶然看见了倚在阑干上刺绣的玉妹,那身姿容貌简直美得让人心动。他站在那儿流连忘返,忍不住问仆人:“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真是可爱。”仆人答道:“这是周家的玉妹。”伍和又问:“她可许配了人家?”仆人回答:“不清楚。”
伍和从此心里就惦记上了玉妹,日夜思念,于是央求魏良去做媒。魏良找到周仪,说:“伍和家财万贯,田地广阔,家世显赫,想娶你家的玉妹为妻,让我来当媒人,希望你能答应。”周仪答道:“伍家势力雄厚,我岂能不知?但小女已经许配给了杨元,实在是有缘无分啊。”
魏良回去告诉伍和,伍和一听就怒了:“我伍家家财丰厚,人品出众,门第高贵,哪里比杨元差了?他竟敢拒绝我,我一定要想办法害他,才能遂我心愿。”魏良劝道:“古人说得好,争亲不如再娶,你又何必苦苦纠缠呢?”但伍和根本不听,非要打官司不可。
周仪得知消息后,赶紧托原媒人择日把女儿送到杨元家,成了亲,想以此杜绝争端。伍和听说后,气得火冒三丈,派人偷偷砍了几株杉木,浸在杨元家门前的鱼池里,想以此来报复。
于是他一纸诉状告到了永平县主秦侯那里,原被告和邻里干证都被一一拘传问话。邻里们都说:“那杉木确实是伍和坟山上砍的,现在浸在杨元家的鱼池里,证据确凿,我们不敢隐瞒。”杨元则辩解道:“伍和争亲不成,就砍树栽赃,报复仇恨,真是冤枉啊!”伍和则一口咬定是杨元盗砍了他的坟木,惊动了先灵,死生受害。
秦侯听了双方的陈述,对伍和说道:“你何必强辩?你分明是因为争亲未遂,才故意栽赃报复。”于是打了伍和二十板子,问他的反坐之罪。最后判决道:“伍和与杨元争亲结仇,多年来像秦越两国一样互不往来。他自砍杉木,浸在杨元家的鱼池里,想以此诬陷对方,真是心机深沉却手段拙劣。邻里们虽然指出了杨元家鱼池里有赃物,却不知道这赃物是伍和故意丢进去的。杨元无辜受害,伍和应该反坐其罪。其他干证,都落入了伍和的圈套,暂且免予追究。”
伍和多次设计陷害杨元都未能得逞,这让他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发誓:“不把这小子置于死地,我誓不罢休!”他日思夜想,总想找机会加害于杨元。
有一天,伍和在路上遇见一个乞丐正在乞讨食物。他心生一计,便叫乞丐过来,给了他一些酒肉,然后问:“你四处乞讨,哪家比较大方,肯施舍钱米给你这样的穷人?”乞丐回答:“大户人家都好乞讨,但杨元家最近正在办酒席唱戏还愿,非常热闹,特别好乞讨。我们经常去那里,能多讨到些。”
伍和追问:“他们家的戏唱完了吗?酒席散了吗?”乞丐说:“还没完,明天我还打算去。”伍和又问:“他们家东廊有口井,你知道深浅吗?是不是很多人共用?”乞丐回答:“那口井是他们家独用的。”
伍和心中一动,说:“我再赏你些酒肉,托你办件事,你愿意吗?如果办成了,我还有银子赏你。”乞丐一听有钱拿,立马拍着胸脯说:“财主大人您尽管吩咐,就算要我下井取土,我也敢去!”
伍和笑道:“不用你下井,只要在井上做点手脚就行。”说完,又给了乞丐一些酒肉。乞丐吃饱喝足后问:“要干什么事?”伍和说:“你现在已经醉了,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酒醒了再告诉你。”
第二天清晨,伍和叫醒乞丐,问:“酒醒了吗?”乞丐点点头。伍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金银首饰,对乞丐说:“你把这些东西带到杨家,悄悄地丢进井里,千万别让人发现,只有你我知道。”乞丐接过包裹,出了伍和的门。
走在路上,乞丐看见一个卖花粉簪钗的小贩,心生贪念。他找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有金钗一对、金簪二根、银钗一对、银簪二根。他大喜过望,用两斗米和三分碎银买了些铜锡做的簪钗,替换了包裹里的金银首饰。然后,他混进杨元家看戏,趁机将铜锡簪钗丢进井里。
办完事后,乞丐去找伍和报信,讨要赏银。伍和一听事情办妥了,立马写了一份状子,指控杨元家井中有窃盗之物,请求巡行衙门包公派人搜查。一场针对杨元的阴谋,就这样悄然展开了。
包公接下了状子后,立刻下令该县捕快前去捉拿嫌疑人并搜查赃物。伍和一口咬定金银首饰就藏在杨元家的井中,于是捕快们立即行动起来,果然在井里找到了一包金银首饰。杨元一见此景,顿时百口莫辩,随即被押送到包公面前。
包公反复询问杨元,但杨元坚决不肯认罪。包公严厉地质问道:“井在你家,赃物也在你家井里找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杨元虽然遭受酷刑,但依然坚称自己没有盗窃。
这时,包公转向伍和,问道:“这些首饰是在哪里打造的?是谁打的?”伍和回答道:“打金的是黄美,打银的是王善。”包公立即命人将黄美和王善带来询问。
黄美和王善被带到后,包公问他们:“这些金银首饰是你们两人为伍和打造的吗?”黄美回答:“小人只为他打了金首饰,并没有打过铜的。”王善也说:“小人只为他打了银首饰,并没有打过锡的。”
包公一听“铜锡”二字,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他先将杨元暂时监禁,将伍和喝退,然后命令得力公人邓仕秘密跟随伍和,看他在外与何人交谈,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带回禀报。
邓仕悄悄地跟着伍和来到市中,只见伍和正在质问一个乞丐:“前日我托你办事,已经给了你谢礼,为何你用铜锡换掉了我的金银首饰?”乞丐回答说:“我不敢做这种事。”伍和怒道:“包公已经拘捕了黄美和王善两个匠人,他们会认出来的。”乞丐无言以对。邓仕见状,立即上前将乞丐拿下,带回禀报包公。
包公将乞丐严加拷问,乞丐在酷刑下只得招供:“伍和确实托我拿首饰丢在杨元家的井里,我见财起意,用铜锡换掉了他的金银首饰。那些赃物还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拿出来交给老爷。”
包公听完乞丐的供词,对伍和的罪行深感愤怒,于是对他施加了更严厉的刑罚。伍和在严刑逼供下,无法再抵赖,只得认罪。包公最后判决道:
“经本官审理查明,伍和罪行深重,手段狡猾。他栽赃陷害杨元,使杨元冤沉井底;又用钱财贿赂乞丐,结果事情败露于市中。他先前曾因假借杉木诬告他人而获罪,如今又以首饰为借口提起诉讼,更是暴露了他的险恶居心。他费尽心机,结果却是害了自己;他的罪行难逃法网,终将受到应有的惩罚。他陷害他人的心思太过狠毒,欺天灭理的行为更是昭然若揭。本官决定将他发配到要道服劳役,以儆效尤;同时剪除他的嚣张气焰,彰显法律的威严。至于杨元,他无罪可罚;而那个见财起意的乞丐,则根据他的罪行给予适当的处罚。”
十九
在偏僻的建中乡,土地贫瘠,民风却浮华不堪。这里的男男女女,性情放荡,道德沦丧。女子们私交频繁,不知羞耻;男女之间苟且之事,更是司空见惯,毫不在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只求衣食无忧,衣着光鲜亮丽,至于品行道德,早已被抛诸脑后,丑恶行径令人作呕。
有歌谣传唱道:“日日酒醉肉饱,便自诩风流智巧。一声齐唱俏郎君,引得嫦娥争相吵闹。”这首歌谣描绘的正是男子们的淫乱行径。又有俗语说:“抹粉调脂巧打扮,高髻华衣显娇媚。
在繁华的城镇中,有个富有的家族,家主杨半泉膝下有三个儿子:美甫、善甫和义甫。这三人皆是风流不羁,时常逾越礼法。他们共同的心头好,便是东邻戚家那位美艳动人的媳妇刘仙英。仙英容貌倾城,却为年轻夫婿所困,情感难以得到满足,心中常怀忧闷。
美甫兄弟三人,时常窥视仙英,各自调情。仙英虽未拒绝,但心中最钟情的却是善甫。庆塘夫妇虽知此事,但考虑到子女年幼,媳妇年长,情感之事难以防范。再者,善甫与他们是亲戚,若贸然捉拿,两家颜面都会受损,只得含糊其辞,忍气吞声。
然而,善甫虽对仙英一往情深,仙英却总觉得有所不足。善甫虽家财万贯,仪表堂堂,但胸中无墨,对琴棋书画、吹弹歌舞一窍不通,难以成为她心目中的风流佳婿。尽管善甫善于取悦她,仙英也只是敷衍应对,真情从未吐露。
一日,正值中秋佳节,月色如水,清风徐来。镇上的人们邀请了一班浙西子弟前来演戏,庆祝这良辰美景。仙英独自在西楼观看,夜深人静时,听到那子弟歌声嘹亮,心中万分激动,恨不得立刻飞入其怀抱。
次日,善甫与仙英相会,问及昨夜之事。仙英询问那歌声悠扬之人是谁,善甫告诉她那是正生唐子良,年仅二十二岁,风姿绰约,才华横溢。仙英听闻唐子良如此精雅风流,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仙英向其姑母提议,为公公庆祝六十寿辰,邀请那班浙戏前来家中演戏。她姑母欣然同意,认为仙英孝顺懂事。在仙英的劝说下,庆塘最终也答应了这一提议,决定让戏子们在家中连演二十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