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笙歌却在骇然:“这个,王爷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
“你放心,”他悠然打断她的下文,“不过是几个好事之徒偶尔撞见,我已吩咐不准张扬。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想从这宝月楼查到什么东西呢?”
“这个——”林笙歌犹豫了一下,想想反正自己的事不说他也查得到,何必枉做小人?
“下官从一份考生的供词里看到,说卖试题给他的男子每日午时总会准时出现在包锦茶楼,而且身上总有一股浓浓的脂粉香。我想既然是男子,断不可能涂脂粉,这人身上的香气总是从女子身上沾来的。可这包锦茶楼位于正街,民宅远在三条长街之外,我用香粉试过,发现走到茶楼里,这香味也差不多散了,不可能隔着两张桌子还能闻得到。后来瞧见包锦茶楼边上就是宝月楼,我听说留宿宝月楼的客人离开宝月楼的时间大都在午时,这时间上也正和,所以就猜可能此人就是宝月楼里的常客。”
她一边说,一边去观察宴苏的神色。
她入刑部也才一年,要说办案经验不过是纸上谈兵,这个案子可以说是她独立承办的第一案,这些天实在是绞尽脑汁,最后才想到利用高升客栈的老板,以画师之名混进宝月楼。
“下官已经查到一些常去宝月楼的常客,所以想再查一下当年科考案的主审官与助考,拿到这份名单再与宝月楼的常客名单一核实,相信必有可疑之人显山露水。”
她说完了,宴苏只是静静地喝茶,半天未吭声。
笙歌心里叹气。
如果宴苏不帮忙,那就只好去惊动皇上。这种结果却是她不乐意见的。
当今皇上好男色,天下皆知。她要是早朝一奏本,皇上必是一句老话:退朝单独再议。
她已经吃过一次亏,哪里还会再次送羊入虎口?
林笙歌神思不定,宴苏这里已慢声道:
“当年这案子是由三王爷负责的,所有涉案官员,都曾停职三月,进行清查,若是有疑点,此案早就破了。你只怀疑当年与这些考生接头的人是宝月楼的常客,却不想,你若是那官府中人,会亲自去做这接洽的事吗?这胭脂味,你认为是从女子身上沾来的,当年这些考生的供词,说与卖题之人远隔两张桌子,连面目都无法看清,这么一想,这人也可能是女扮男装,他本来就是个女子,身上自然胭脂味浓重!”
一番话,如醍壶灌耳,林笙歌恍然大悟:“对呀,假宝月楼中的姑娘之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不过是信口一说,你若要查这个案子,不若去请三王爷帮忙。”
林笙歌了悟。当今主管吏部事务的正是三王爷宴林。
“不过大理寺那边是说非得十三王爷的手喻不可,下官去找三王爷,只怕——”她硬着头皮又道。
“三王爷比十三王爷更熟悉朝政,大理寺不可能不给他面子。”他淡淡语后,便令下人端茶,这即是送客的意思了。
往日林笙歌过府,至少要留一顿午膳,如今却是寥寥数语过后,就让人端茶送客。
前后际遇如此悬殊,林笙歌再木枘也知他心里已有成见。
念及昔日把酒言欢,今日生疏至此,不由心中难过,拱手告辞时,林笙歌的神色不免带着三分黯然。
漱玉
这一日,林笙歌应约来到宝月楼。
喜嬷嬷见她,却满是歉意:原来昨儿漱玉姑娘陪客人游湖未归。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林笙歌一直未能见识这位宝月楼的一品花。听说她原是吏部李真遥的千金,三年前因其父涉嫌贪污,以至家人被充为奴,仅这位李漱玉因才貌双全,才不至为婢,而充入官坊。
一位吏部大员的千金,三年前就在这宝月楼了,有没有可能与这案子有牵扯呢?
林笙歌不愿空跑一趟,就说自己在园子里等等。
转来转去,看到一树桃花开了,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手指触到身上的画袋,想想反正无事可做,一时兴起,即在一处石桌上铺纸调色,对着这桃花着墨挥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下午。
喜嬷嬷打发了花奴翠儿来,说姑娘才回来,请他务必留下来用膳,晚上再画。
林笙歌心里也已有决断,今日是为见着这位漱玉姑娘一面不可。一边收拾画纸,一边思忖,只要避着点,料不致于被人撞见。
这时宝月楼里已是红灯高照,香雾弥漫,门里门外,是红袖频招,媚眼频飞。
翠儿领着笙歌这时却不经大厅,直接从门后一处小楼梯上去,然后经过窄窄的走道,拐弯,前面陡的宽敝起来,地上铺了厚厚的花色地毡,长长的走道,两边都是厢房,只听得莺声笑语,显然都是这楼里姑娘的卧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