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已知这翠儿是专管伺侯绿云姑娘的。
东唐的官坊,管小厮叫花奴,成年的就叫龟奴,新买来的丫头一律叫姐儿,梳了头就叫姑娘。
在宝月楼,这里的姑娘又分四等,第一等是官家小姐因抄了家没了籍被充进宝月楼里的,这种女子都是会识字挑琴的,这叫一品花,第二等是身家来历清白的贫家女子自愿入楼的,这需要专门让楼里师傅调教过后才能侍客,这叫二品花,第三等是高官侯爵家的侧室、小妾,因犯了错被卖入宝月楼的,这叫三品花,第四等就是奴婢出身的,这叫四品花。
笙歌虽然事先打听过官坊里的规矩,但初闻仍不免好笑,道:“这么说四品官员进了这宝月楼,就只能叫四品花来侍侯了?这简直是——”
她差点就要说混帐之极,还好省起自己的身份,又咽了下去。
“那也不是,只要你出得起银子,谁还管你是几品的官啊?很多一品大员,还就喜欢这四品花呢!就象咱们的红窈姑娘,就是四品花,可多少侯爵公子,就只要她侍候——还有香芷姑娘,一些年纪大的侯爷都喜欢点她在旁侍候……”
这些话都是底下的这些花奴告诉林笙歌的。
这时她跟着给绿云姑娘送菜的翠儿身后,又漫不经心地打听:“对了,不知那位红窈姑娘到这里有几年了?”
“不知道,反正我来的时候红窈姑娘就已经在了。”
笙歌正想问她来了几年,这时身边的花奴、姐儿开始不停地穿梭,一忽儿叫:玉姑娘,玉姑娘,见客啦!
一忽儿又敲旁边厢房的门:春姑娘春姑娘,妈妈催了!
翠儿端着盘急叫让让——
“哪,前面拐道第一个就是那位漱玉姑娘的房间了——”翠儿说着往右拐,却与人撞了个满怀!
“唉呀,烫死我了!”尖尖的女子叫声,塞满了笙歌的耳朵。
笙歌的眼睛盯着这条百花醋鱼——它就象活了,随着鹅黄色的美人披一甩就来了个鲤鱼跳龙门——飞了出去!
“翠儿该死,请红窈姑娘饶命!”翠儿已顾不得那条鱼了,扑通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样子极其恐慌。
“既然知道自己该死,就去跟贵头领一百板子吧。”
呖呖娇娇,没有怒气,只似与人撒娇之语。
翠儿却一下子似没了骨头,瘫软在地上。
笙歌忍不住上前一步:“姑娘,翠儿只是一时不小心,不如就罚他帮你将衣裳洗干净就是了,打他一百板子,衣裳反正是脏了,也于事无补!”
她的语声仿男人之音,低沉一些,却又不同男子的粗重,让人听着仿若心头被柔柔的羽毛轻轻挠着,痒痒的,又似春风拂柳,暖暖的。
美人不禁抬头,眼睛在看清笙歌的面容时,已复优雅妩媚,仿佛身上没有那些油汁与百合瓣,玉手托腮,柔声轻语:“你是新来的花奴么?嘴巴倒是挺能说,你瞧,这可是我新做的舞衣,等下我可还要穿着它跳舞呢,现下误了我的事,不打他一顿出出气,你说该怎么办呢?”
笙歌只得讪讪道:“这个,我赔姑娘一件新衣裳吧。”
“你赔我?”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眨了两下,嘴角泛起了一个小小的梨窝——
“傻孩子,这一件新衣裳只怕你做一年的白工都是赔不起的呢!”
娇柔的笑声中,玉手已轻薄地捏了捏笙歌的右颊,不免又惊诧:“咦,果然是又白又滑,好精瓷的皮肤呀!”
笙歌从未见过这种女人,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子,也被弄得满脸红晕,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红窈,雅房里的客人快到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喜嬷嬷急冲冲上楼,总算找到了人,拍拍胸脯,忙对她招手。
“妈妈,你把这花奴给我吧,我房里正缺人呢!”黄裳美人轻轻罗帕擦试衣上的污秽,慢条斯理,丝毫不着急。
笙歌看到她手中的罗帕,心中一动。
“哎呀姑奶奶,您要什么都行,只要您动作快点,您不是不知道那位小爷的脾气!”
喜嬷嬷扭转肥胖的腰肢,又打发身后的花奴:“小三啊,你去催催绿云姑娘,今儿雅房里可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客人,非得她接待不可,请她快点下来!”
黄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