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太大,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费力,脚下的沙子变得泥泞松软,时而还有湿滑的海草。
靠近了,更近了!
借着又一次闪电的光芒,她终于看清——那是一个身材极为高大魁梧的男子,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趴在一块巨大的、被海浪疯狂拍击着的黑色礁石上,浑身湿透,生死不明。
海浪一次次冲上礁石,漫过他的身体,又退下去,仿佛试图将他重新卷回深渊。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而他身下的礁石缝隙中,有淡红色的血水蔓延开来,旋即又被新的雨水和浪涛迅速稀释、带走。
慕苡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海腥味和雨味的空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攀上那块滑腻、布满藤壶和青苔的礁石,脚下几次打滑,险象环生。
她终于蹲下身,靠近那个仿佛失去生命迹象的躯体。
风雨声掩盖了一切,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冰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向他鼻下。
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的气流极其缓慢地拂过她的指尖。
“还活着……还好,还活着……”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高悬的心稍稍落下一点,但立刻又被更大的焦虑抓住——他还活着,但情况显然极度糟糕!
当她借着下一次划破夜空的闪电光芒,仔细查看男子的状况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疼。
男子身上穿着剪裁考究的深色西装,此刻已被撕裂多处,露出底下古铜色皮肤上狰狞的擦伤和淤青,昂贵的布料被海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结实的肌体上,勾勒出精壮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然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左侧胸膛偏上的位置——一个黑洞洞的伤口仍在不断往外渗着鲜血,将白色的衬衫染成了大片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
即使在雨水的疯狂冲刷下,那血色依旧顽固地持续蔓延着。
枪伤!这个认知像一颗子弹本身击中了慕苡晴!她的心再次猛地沉了下去,手脚一阵冰凉。
她不是那种养在深闺、没见过任何风浪的小女生,家族的背景让她比普通人接触过更多黑暗面,但这血淋淋的、真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场面,依旧让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手足无措。
这不是意外落水,这是谋杀!是谁?他又是谁?
救人心切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虑。她立刻转身,跌跌撞撞地爬下礁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酒店。
她也顾不得满身的雨水和泥沙,冲进客厅,一把抓起放在储物柜里的应急药箱——幸好她习惯性地检查过这里的设施。
想了想,她又快速跑上楼,从衣柜里扯出一条厚厚的毛毯,连同药箱一起抱在怀里,再次义无反顾地冲回了风暴地狱。
回到礁石边,她先是奋力将毛毯盖在男子身上,试图为他保留一丝微弱的体温,尽管毛毯也很快被雨水浸湿。
然后她打开药箱,先是简单地为他清理了身上那些相对较轻的伤口,用消毒棉球蘸着碘伏,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额角、脸颊以及手臂上的污渍与血痕。
他的脸庞轮廓深刻,即使在这种境况下,也透着一股冷硬的英俊,眉宇间紧锁着,似乎在昏迷中依旧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或者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处致命的枪伤时,她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有些发白外翻,子弹穿胸而过,虽然看似奇迹般地偏离了心脏要害,但伤口极深,出血并未停止,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的细微涌出。
必须取出子弹,至少要先止住大出血!
她咬了咬牙,拿出镊子,用酒精棉仔细消毒后,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颤抖,她努力稳住,试图将那枚致命的弹头从可怕的伤口中夹出来。
然而,无论她如何尝试,角度如何变换,那枚子弹仿佛被死神的指尖紧紧捏住,嵌在坚硬的肌肉组织或者甚至卡在了骨缝里,纹丝不动。
反而因为她的操作,伤口被再次撕裂,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甚至能看到里面翻卷的、令人心悸的皮肉和组织,场面更加骇人。
男子的身体即使在无意识中也因为这剧痛而猛地抽搐了一下。
慕苡晴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比地上伤者还要苍白。
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如冰冷的海潮般将她淹没。
她不行,她做不到!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她慌乱地摸索出手机,屏幕早已被雨水打湿,模糊不清,手指也因为冰冷和颤抖而几乎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