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面红耳赤,连声道谢,手忙脚乱地去抓调料罐子。
胖大婶摇摇头,顺手抄起自己灶上炖着的一锅喷香小鸡蘑菇,利落地盛出一小碗,塞给后生:“喏,先垫吧点!学做饭急不得!瞧你这架势,今儿这顿够呛,别饿着!”
后生感激地接过碗,香气扑鼻。
不远处,三张方桌拼在一起,俨然成了一个小宴席。
几个街坊邻居围坐,桌上摆着七八个菜,油汪汪的红烧肉颤巍巍的,碧绿的蒜蓉小白菜清爽诱人,一大盆酸菜白肉粉条汤热气腾腾,还有金黄的炸小酥肉、酱色的卤豆干……林林总总,虽非山珍海味,却透着家常的丰盛与温暖。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把最后一道清蒸鱼端上桌,招呼着:“老李头,别鼓捣你那咸菜疙瘩啦!快过来!就差你了!今儿我家出鱼,老张家出肉,王嫂子出菜,搭伙吃饭,热闹!”
被唤作老李头的老汉嘿嘿笑着,端着一小碟自己腌的脆黄瓜走过来:“来喽来喽!搭伙吃饭就是香!比自个儿在家对付强多喽!”
程德全默默看着,听着锅铲碰撞声、邻里间的笑骂招呼声、饭菜的香气,一种奇异的暖流悄然漫过心间,“我竟不知是从何时,下辖的百姓能如此轻松的吃得起肉了。”说话间他的眼睛有些湿润。
“美国运来的,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咱现在是不缺肉了,其他地方我还没法保证,至少黑省,肉比粮食便宜。”朱云飞有些得意的炫耀道。
“是弓琳琳的功劳吗?”程德全想起朱云飞提过,弓琳琳前往美国建立势力。
朱云飞有些感慨的说道:“她在美国废除了排华法案,购买了大量固定资产,算是美国的商业大鳄了,恩,还收购了几个超大牧场。”
程德全向朱云飞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眼神,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共飨堂”里,没有深宅大院的食不言寝不语,有的是寻常巷陌的烟火气和人情味。
朱云飞在一旁低声道:“在此处开火,只收一点炭火钱。油盐酱醋,只要不是可着劲儿糟蹋,超出正常居家使用的量,都由那些提供调料的商号包圆儿,算是他们在电视上做广告的赞助,您看那墙上挂着的牌子。”
程德全转头,看到灶台区入口处挂着一块巨大的木牌,上面红纸黑字写着“本月调味赞助商:奉天大酱园、晋阳老醋坊、广府蚝油行、德意志莱茵粮油公司……”。牌子下方还有一行小字:“珍惜物料,杜绝浪费。违者公示身份,列入共飨堂不受欢迎名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若有那不知惜福、胡乱糟践东西的呢?”程德全问道。
朱云飞指了指牌子旁边另一块稍小的公告板,上面已经贴了几张纸,写着人名和住址街坊,下面列着诸如“炸油条连油一起打包回家”、“用炝锅专用的红辣椒三斤做二两歌乐山辣子鸡”等劣迹,最后是鲜红的“不受欢迎”印章。
他语气转冷,“上了这榜,名字和劣迹公示七天,七天内,不得踏入共飨堂半步,屡教不改者,永久禁入,规矩立得严,执行得更严,大人您看,”
朱云飞下巴微抬,示意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神情畏缩的年轻人,“那人上月就因只带着一颗葱来,放了一锅材料做炸酱带回家被挂了名,如今只能眼巴巴看着,我相信他不敢再犯了,咱们的百姓现在都知道这是朝廷给的福利,不想失去的话就不能想着占大便宜,现在部分富裕些的居民也会来食堂,品尝各地繁杂的调料,毕竟没有哪个家庭会备下如此多品类的调味品,他们会留下不少自己带来的葱姜蒜大料,来补充食堂的库存。”
程德全微微颔首,目光复杂,既有监督处罚的机制,还让百姓自发的拥护,这种感觉有些类似儒家的大同说法,不过他看着调味区摆放的咖喱,补充道:“需要设立追踪机制,谁提供的料理需要备注名字地址,而且选材限定在本市,真有去咖喱国带回咖喱来分享的,吃死人都是轻的。”
他随着朱云飞穿过弥漫着油烟和谈笑的共飨堂,又回到明亮如昼的商业美食街。
“程大人请看,”朱云飞在一家生意火爆的羊肉汤馆前停下,指着门口一块贴着红榜的牌子,“这是‘福聚全’上月的业绩公示,流水多少,净利多少,食客评分几何,写得明明白白。”
程德全凑近细看,只见红榜上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福聚全羊汤馆,上月总流水,银元一百八十五块四角,食材成本……食客评分(满分五星),口味,四星半;分量,五星;卫生,五星;服务,四星。综合评定,甲等。”
下面还有一行朱笔小字:“评语:汤醇肉烂,童叟无欺,掌柜厚道,望保持。”
“这……连赚了多少银子都贴出来?”程德全大感意外,这简直是把商家的命门都亮给外人看了。
“正是,”朱云飞点头,“所有商户,每月收支、利润、食客评分,必须公示。租金、食材成本、人工,都由官署统一厘定,确保商户即便经营不善,也能拿到齐齐哈尔人均月俸的托底补贴,大约10块银元上下浮动。但若想靠餐饮发财,只能靠手艺和心血,官府保他们一个安稳,他们只需把心思用在如何把东西做得更好吃、更干净上。”
他指着榜单上“净利”一栏:“您看,这七十四块多,说明掌柜的手艺好,顾客多,只有量大才会有利润,物价局限定了销售价格占所有支出的20%。”
“这样……利润少的话他们的积极性?”程德全觉得商人都是逐利的,限定利润似乎有些触动对方的蛋糕。
“您有所不知,持咱们黑省身份证的居民买所有的东西都是成本价溢价20%,外人的话是另一套价格,所以收入高低并不重要,我们提供了衣食住行上的低价,又开始普及教育医疗,最关键的是我们设置了福利保障门槛,年收入超过2000大洋的不享受低价福利。”朱云飞顿了顿,拿起旁边的大米说道:“就拿这米来说,每斤3文钱,那些外国人或者有钱人,就13文一斤了,财富税是有效平衡社会矛盾的方法,这些税收会直接补贴到低价福利中。”
“额……”程德全不知道如何评价,他有些看不懂了。
朱云飞似乎看出了他的困惑,解释道:“咱们现在向外输出的主要是工业物品,我又低价购入了大量的牛羊肉粮食,民以食为天,政府补贴投入到食品收购,降低了饮食成本。”
“这样会不会降低我们百姓的粮食和畜牧积极性?”程德全感觉政府补贴降低粮食肉类价格好像有些不妥。
“大人英明,确实会有这种情况,所以现在黑省的粮食畜牧都是绑定到了屯居业绩中的,每年收获多少,第二年必须保持增长,幅度可以低,但不能没有,一旦发生停滞就会有调查组去勘察现场,看是否有解决的方案。”朱云飞表示这些我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