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兆麟左肩中弹倒地后,德国军医施密特用手术钳从他的肩膀处夹出一块弹片。镊子将弹片丢入陶瓷托盘的声音异常清脆,嵌入骨缝的竟是半片青花瓷,釉着关帝像的青龙偃月刀……
施密特在战地日记写道:“伤口里的陶瓷碎屑带有广彩特有的麻仓土,证明暴民使用了官府库藏。”
当巡防营的攻击多次受阻后,李准的“靖海”号驶入了七女湖。
他端起德制望远镜,镜片上凝着夜露,透过望远镜,他看到七女湖芦苇荡中隐约有异动——那是起义军的船只正试图隐蔽地靠近。
“放快艇!”随着李准下令,十二艘细长的快艇迅速从“靖海”号两侧滑出,艇身漆成深蓝色,与江水融为一体,难以察觉。
这些快艇是李准奏请周都督后委托福州船政局打造的,坚固、灵活。快艇底部装有简易的铁网,用于阻挡和破坏敌船的桨叶。
起义军的赤马舟刚从芦苇丛中探出头来,李准的快艇已经冲了上去。铁网迅速展开,绞碎了起义军船只的桨叶,使其失去动力。
战斗转瞬结束,起义军的船只被快艇拖拽,江面上浮起一片血迹,惊飞了滩涂上的白鹭。
李准看着快艇迅速收割掉芦苇荡边缘的义军,轻轻抚摸着克虏伯速射炮上的鎏金铭文“贺慈禧皇太后万寿无疆”,指尖划过“万寿”二字时,他微微皱眉——三年前他进献的翡翠寿桃,正是被革命党的土炮轰成了齑粉。
“换烧夷弹!炮轰芦苇荡”李准暴喝一声,声音在江面上回荡。六发磷火弹划破空气,尖啸着扑向芦苇荡。德国化学制剂遇水即燃,混着潮汕土油,瞬间爆发出幽蓝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江面。
藏身淤泥的起义军如受惊的虾般跃出,二十艘舢板仓皇西撤,船底绑着的盐包被江水浸透,雪白的盐粒混着血水渗入东江——这是他们从归善盐场劫来的,盐袋上“官盐”的朱印还未褪色。
“军门神算!”亲兵跪呈截获的密信,火漆印上沾着几根鸭绒。
李准冷笑一声,捻碎信笺,泛黄的《讨清檄文》碎片飘落江面,正巧盖住一具浮尸怒睁的眼:“沙堆鸭场的信鸽,也配传檄文?”
他抬脚碾碎甲板上的信鸽尾羽,羽根处暗藏的硫磺粉簌簌而落——这是天地会用来标记航道的秘药。
“传碣石镇新军!”李准甩出令箭,箭尾红缨扫过海图上的沙堆鸭场,“让潮州粮商,给鸭寮送二十石掺了鸦片的糙米!”
阿明蹲在溪边灌水囊,指尖突然传来地面细微震颤。他猛地抬头,水面泛起诡异的涟漪,整条溪流都在簌簌发抖。
“马蹄!是骑兵!”他嘶吼着扑向草丛,衣角掠过带刺的野蔷薇。山道尽头涌出黑压压的马队,新式陆军制服的靛蓝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为首的军官举起望远镜,镜片反光如毒蛇吐信,瞬间锁定溪边晃动的芦苇。
“天地会的崽子在那!”
排枪骤响,铅弹将芦苇拦腰斩断。阿明连滚带爬冲回村口,正撞上带人接应的林旺。两人趴在土墙后,眼睁睁看着骑兵后方的步兵展开扇形阵型。
“李准的亲兵营,”林旺吐掉嘴里的土渣,刀柄在石墙上磨出火星,“每人配六十发子弹,够把咱村犁三遍。”
祠堂内乱作一团。孙稳踹开掉漆的木门,十几个刚入伙的农民正踩着供桌翻墙。陈发抡起大刀背拍倒一个,刀刃剁进门槛:“临阵脱逃的,老子先送他上路!”
“让他们走。”孙稳按住陈发青筋暴起的手腕,转向众人,“家里有爹娘要养的,现在出后门。”他扯开染血的中衣,肋间蜈蚣状的旧疤狰狞可怖,“三年前钦州大营,我亲眼见过李准的‘清乡令’——降者剥皮,藏匿者车裂。”
祠堂里死寂如坟,只有三人缩着脖子挪向侧门。
孙稳的指节叩响关公像前的香炉:“剩下的兄弟,咱们今天不是求活,是求个痛快!与其饿死吃观音土胀死,不如让那帮狗官看看,泥腿子的骨头有多硬!”
“孙大哥!”阿秀掀开草帘冲进来,水珠顺着蓑衣滴在灯罩上滋滋作响,“王哨官来了!”
王哨官摘下斗笠,油纸包在神龛前层层展开。半块翡翠鼻烟壶碎片泛着血光:“今早周老爷宴请李准,商会把咱们的退路卖得干干净净,柏塘那条密道早被水师营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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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祖宗!”林旺一脚踹翻条凳,刀尖指向门外,“老子这就去剁了周慕白那孙子!”
阿秀横身拦住,颤抖着展开潮绣手帕。金线牡丹中暗藏玄机,竟是清军换防时间和口令:“这是周少爷拿命换的……他把我推进密道时,辫子都被火枪烧着了……”
“林旺!冷静些。”孙稳按住暴跳如雷的汉子,帕子上的血迹在烛光下发黑,“去看下村口的兄弟们!”
“轰!”
祠堂在炮火的轰击下剧烈颤抖,尘土与碎屑如雨般簌簌落下,孙稳毫不犹豫地将阿秀紧紧护在身下。
清军的炮兵阵地中,定位弹划破天际,精准地标记出目标方位,随后震耳欲聋的炮击接踵而至,第二发炮弹带着毁灭的气息呼啸而来,瞬间将周围的一切吞没在浓烈的硝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