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人犯的事,由镇抚司接手。”
他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字字敲在众人心上,
“你们,可以回去了。”
府衙班头闻言,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镇抚司!
那可是天子亲卫,专司监察缉捕,行事从不需向三法司交代。
他们查的案子,无一不是牵连甚广的泼天大案。
眼前这看似寻常的……口角,竟惊动了这位活阎王亲临?
他们不敢多问,更不敢多想,只连声应是,带着手下的人如蒙大赦般,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转眼间,便只剩下对峙的几人。
苏慕昭心中警铃大作。
她清楚,在这位权倾朝野的镇抚司指挥使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缓缓压下心头的波澜,敛去眼底的锋芒,正准备换上一副柔弱无辜的姿态,与他虚与委蛇,探探他真正的来意……
“砰——!”
一声巨响,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更为粗暴地撞开。
众人惊愕回头,只见一个身着官袍却衣衫不整的男人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他发冠歪斜,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惊惶与愤怒。
待看清来人面容,苏慕昭的瞳孔骤然一缩。
来者……竟是负责漕运的王监漕!
还不等任何人开口,王监漕已是双目赤红,手指颤抖地直直指向苏慕昭,声音凄厉如杜鹃啼血:
“沈大人!您要找的‘硕鼠’就在这里!”
“就是她!”
“就是这个秦时安,她勾结匪类,监守自盗,我们在西山码头丢失的那三千石官粮,就是被她偷运出城的!”
王监漕那尖利刺耳的指控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苏慕昭的心头。
她脑中忽然嗡的一声,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想从众人的表情里寻找到一丝荒谬或不信。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双双淬了冰的眼睛。
无论是沈千山那毫不掩饰的审视,还是其他几名衙役脸上露骨的警惕,都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将她这个局外人牢牢网罗其中,打上了“嫌犯”的烙印。
他们……
竟然真的信了?
这个念头在苏慕昭的视角中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以至于她现在还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让她四肢百骸都泛起冰冷的僵硬。
她分明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三千石官粮,什么西山码头,这些词汇对她而言,比刚才那个叫杨猛的凶徒还要莫名其妙,还要陌生。
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告诉她,她真的干过这样的事?
不等苏慕昭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理出半点头绪,组织起哪怕一句辩解之词,她身侧的沈千山已经抢先一步,冷淡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接上了王监漕的话头:
“秦姑娘,”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在砸向苏慕昭已然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我们初见时,只当你是个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的江湖女子。”
“现在看来,这份外向,或许只是为了更好地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