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守岁收缩了瞳仁,身躯的记忆是倒灌入渠的春水,漫进他的心识。
他的心识何时有了水?
他的心识本该荒芜一片,与死人窟一样,何人带来不停歇的水。
红衣……
着红衣的不是顾扁舟?
斐守岁听着月上君的话,眼皮止不住地沉,在将要阖上的那一瞬间,一个不属于他的曾经,深深地嵌入他的心海。
朦胧黑夜,矮小枯瘦的灌木,没有明月,见不到飞云。
前头记忆里的“红衣见素”拉住了斐守岁的手,正往荒原的尽头跑去。
衣裳被狂风吹鼓,斐守岁所见只有照亮两人的小小圆区。
看红衣在夹着雨雪的风里,大声与斐守岁说:“你不是想为了天下苍生,所谓‘公平’二字成仙吗,不如抛下这个小娃娃,跟我走吧!”
小娃娃?
陆观道自言自语的声音流进昏暗,没有窗户的监牢。
斐守岁强迫自己睁眼,却被月上君捂住了双目。
荒原的光,来自身前飞奔的人。
细小的雪子拍打斐守岁眼睫,他呼出一口热气,好似说了什么。
便听红衣回他:“你可怜他作甚,他会来找你的,他也根本不需你可怜。”
“咦?你说成仙了都这般绝情。哈哈哈!并非如此,你跟我走了,跟见素仙君走了,自也是在成全他。”
见素仙君……
顾扁舟从不称呼自己名号。
他不是见素,那是何人?
回忆中的身躯又说了话,可斐守岁完完全全听不到。
再说何事?又有何秘密。
红衣便回:“你说他年幼,不能一人生活,困在小院里孤单寂寞?你还是多虑了,他现在多么的自由自在,他从来没有在一处久待,他好得很!”
到底在说什么……
斐守岁强逼着自己沉下心,去思索线索不全的谜题。
此时。
月上君补上一句:“若带你走的,与挽留你的是同一人呢?”
“什?”
什么?
斐守岁骇了一瞬,就是这时,他能听到自己回忆中的声音。
“他连我的腰都不到,面貌又是那般娇嫩,你怎的忍心?”
“娇嫩?我倒是头一回听到有人用这话说他。”
“刚生的娃娃难道不金贵?”
“他是金贵,不过等你……”前头的声音有些黯淡,“等你去了天庭就会忘了他。”
斐守岁惊道:“为何会忘?”
“因为无关紧要,你也会……”忘了我。
话落。
回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