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崇朝并不看她,也没说什么,手上稍稍一用力,没有挣开,他也就不再动了。
沉默如同暮色在二人之间流动,一时间天地万物都静了,只留下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怎么去了这么久?让我们好等!”
是柳元宝的声音。
林间被踩得噼啪作响,徐崇朝只觉得腕上一空,成之染松手了。
他竟有些难言的落寞。
柳元宝和元破寒找过来,成之染这才想起自己披头散发,连忙叫二人止步。她欲将长发束起,可心中慌乱,怎么也扎不好,徐崇朝便上手帮她。
元破寒抬头瞧见这一幕,心中便不太畅快,回去一路上围着成之染问个不停。
成之染轻描淡写地说了说被蛇咬的事,只称说不打紧,找来随军的金疮医讨了些伤药。
那金疮医看出些门道,但见她伤势已无大碍,便并未多言,道:“幸亏收拾得及时,要不然可就麻烦了!伤药须得按时换着点,这地方苦热,大意不得。”
成之染一口应下,稍稍放了心。只是一朝被蛇咬,便处处担惊受怕。十万山山高林密,鸟兽横行,翻山越岭这些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的。
越过十万山,目之所及,仍旧是崎岖纵横的山岭。诸军自从离开晋兴郡,便再也未见敌寇踪迹,十天半个月连活人也看不到,难免都有些倦怠。
如今已到了交州地界,成之染不敢掉以轻心。军中有从晋兴郡带来的向导,熟悉交广二州往来孔道,此间正是俚僚聚居之地,南北行货不堪其扰。
官军一并有三四千人,个个披坚执锐,自然不是寻常俚僚轻易能招惹的。不过她也不愿横生枝节,见此地不宜久留,便下令诸军全速南行,尽早赶到州府龙编城。
沈星桥心下迟疑,道:“张灵佑未必去龙编。”
成之染道:“我军在交州人生地不熟,若不知会刺史,只怕寸步难行。”
沈星桥略一沉吟,道:“交州刺史傅钧平,不知是何等人物。”
“既然来到他域内,总要见一见才是,”徐崇朝亦道,“是敌是友虽不分明,贸然用兵必然将他惹恼了。”
成之染点了点头,颇有些感慨:“张灵佑这厮,也不知逃到何处去了。”
仿佛要让她心心念念有回音,才行了几日,派出的斥候便快马来报,前方石碕城有变。
大军匆匆赶往石碕城,远远便望见漫天霞光中老鸦乱飞,溪边、水畔、丛林间,横七竖八的尸首越来越多,看得出不仅有俚僚,也有叛贼打扮的,甚至还有些陌生的装束。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等走出山林,眼前便豁然开朗。城外开阔的水边尸横遍野,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斗。
尸体散发出浓烈的腐臭,成之染皱着眉头翻看一番,这些人血迹尚新,面容还并未腐败。只是此地素来酷暑,尸体隔夜便内里腐烂,引得老鸦纷纷啄食。
成之染派人去石碕城下叩门,然而官军虽百般劝说,守军就是不肯让他们进城。
这结果并不意外。城外刚刚血战一场,忽而有陌生人马前来,若换做是她,也须得慎之又慎。
成之染暗叹一声,吩咐道:“找找这里边有没有活人。”
军士搜罗了一个多时辰,还真找到两个侥幸活命的。然而他们也重伤在身,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
其中一人是山中俚僚,通译说得口干舌燥,那人依旧是惊惧瑟缩的模样,似乎半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