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瞳愣了愣,没有料到漫罗竟会如此直接,于是低声笑起来,笑过之后,看着漫罗的目光中却透着几许欣赏,“既然七皇子是明白人,寐瞳也就不与您绕弯子了。”眉眼轻弯,他的眼角含情,眸中却有一抹不怀好意的光色,“其实要救罹湮,无非是我给您一条消息,而作为交换,我也要从七皇子您这儿讨要一条消息。”
这样的条件是漫罗始料未及的,不过倒是很有意思,以一换一,尹寐瞳的这个条件开得很合理很公平,“那你就说说看,你要知道什么?”
“关于安宁郡主,我想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以及出生地,并且,我要您保证您给我的信息完全准确,也就是说,要劳烦七皇子在给我这些数据前,先去调查一下郡主的身份可有虚假?”寐瞳幽幽而道,而后微笑着望入漫罗的眸中,“当然,七皇子最好快点去调查,据我所知,皇上只给了您一月的期限,而如今似乎已过了近半个月了。”
漫罗微怔,前一刻还在为寐瞳想要知道的事只是颜安晴的生辰八字而感到惊讶,下一刻却更震惊于这个人竟然连她与皇上的约定都知道。
“你究竟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些?”漫罗压低了嗓音冷漠地问道,而寐瞳依然笑得邪佞而妖媚,“这些,七皇子没必要知道,只要您给了寐瞳想要的信息,我自然也会告诉您救罹湮的办法,”他的唇角复又向上一翘,笑容更深,“愿我们合作愉快。”
好一个寐瞳,果然有气势。虽然此人总是在笑,可笑容间却别有深意,这个让人难以猜透的戏子,似乎背后藏了不少的秘密。
“但愿如此。”漫罗站起身,清高地俯视着对方,“你要我去查的事我会尽快给你消息,今日先告辞了。”言下,她一转身正欲离去,忽闻身后传来那个纤细妖孽的嗓音,“七皇子如此便走了吗?”
漫罗止住脚步,侧过身来,“不然呢?我留下来也没什么话与你说。”
寐瞳依然坐在桌前,笑着自顾饮酒,“难道寐瞳就这么惹人厌,让七皇子一刻都不想留下?”他抬起眸,深深地对上漫罗的眼,而后恶意地启口,“不应该啊,昨日七皇子明明还吻了我呢!”
寐瞳的一番话让漫罗猛然想起昨夜那个以口递酒的风流举动,不禁显得有些脸红,“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面对漫罗不冷不热的询问,寐瞳却是笑得分外妖邪,“世人皆知苍蘅七皇子独爱美男,不知于殿下而言,寐瞳可符合您的审美要求?”
此言一出,漫罗不禁大骇,这个人这话是在挑逗她?他到底有何目的?正暗自思忖间,那厢寐瞳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何其嚣张,“哈哈,七皇子被我吓到了吗?”
漫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个戏子给耍了,可对方却仍旧笑着,半晌之余方才止住笑意,然后认真地看向漫罗,“其实七皇子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吧?所以昨日您是故意整我的对吗?如今我也整了回来,你我互不相欠了。”他浅然勾唇,那佞邪的姿态让人感受到他强烈的报复心理,当真是极为可怕的一个人。
“你这样做,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小气。”语毕,漫罗再不留任何机会给寐瞳反驳,一拂袖夺门而去。
寐瞳淡淡地看向门外,笑容中更多了几分看猎物的神色,“这场游戏似乎越来越有趣儿了。”他微微抿了抿唇角,又接着启口,“颜漫罗,下一次我们见面会不会更精彩呢?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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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回到皇府,漫罗便径直回了柒林阁,然而躺在床上她却难以入眠,脑海中尽是尹寐瞳那妖娆的容颜及邪佞的笑容,让人摸不清看不透。
“他要知道颜安晴的生辰八字和出生地作何呢?”痴痴望着床顶,漫罗问着自己,随后将头埋入被褥中,心里装着满满的疑惑。
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惟有一轮明月仍悬挂在空中,散发着阴冷的白光。漫罗反复地想着寐瞳,想着他笑容底下的危险气息,还有他那看猎物似的眼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入梦的,只知当自己一觉醒来天早已破晓,而梦中的景象却分外清晰,是寐瞳环着她的脖子,在温柔地吻她,同时将一口酒送入她的口中,酒香逸人,却不如那一个吻来得醉人。
漫罗轻触自己的唇瓣,明明只是个梦,而那份亲吻的触感却分外清晰。
起床之后,在芷兰的伺候下她梳洗完毕,然后找来了苏总管吩咐其打听安宁郡主的生辰八字以及出生地,苏河领命而去,而漫罗却与容轩一同启程前往了官燕侯府。
途中,漫罗看出容轩情绪的不稳定,连续唤了他多声,对方才恍惚地回过眸,问了句,“有何事?”
漫罗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是回家一趟,何必总苦着一张脸?你这样神思恍惚,待会儿要如何替我办事?”
容轩低垂下脸,沉默了许久方才启口,“那里早已不再是我的家。”
漫罗愣了愣,心里却能感受到容轩的苦痛,紧紧地与之拥抱,她凑近容轩的耳畔柔声说道:“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容轩,侯府容不下你,但七皇子府的大门却随时为你敞开,若是不介意,就把皇府当做是你的家。”
感觉到容轩的身体微微一颤,漫罗从他怀中离开,然后静静地与之守望,终是听他慢慢启口,语调很平缓,倒是听不出丝毫的情绪,“我要如何去相信一个曾经伤害我的人?”
对于容轩的责怪,漫罗并不介意,只是淡漠地回答,“难道这些日子你与我相处下来,还不足以证明我心中有你吗?”
那以后容轩没再说话,将视线投向轿帘外,痴痴地望着,可是心却根本不在那些景色上边。漫罗问他的话让他迷茫,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他又怎会感觉不出漫罗对自己的情义呢?只是要他彻底放下对一个伤害过他的人的仇,这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快到侯府的时候,漫罗突然伸手紧紧握住容轩的手,后者忽然回首与之四目相对,却见漫罗眸中一片柔情,她说:“你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一定站在你这边。”
容轩深情地凝望着漫罗,莫名地因那个承诺而感到心安,良久,他终是微扬起唇角,淡然地笑了起来,那个笑容特别的美,让漫罗不禁为之沉醉。
卷卌贰 侯府
故地重游,有一种别样的悲伤在心头。容轩跟在漫罗身后走进官燕侯府的时候,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那个潇洒如风的少年,而他始终默默地走在后面,目光冷然地扫过院内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他也生活在这里,偌大的府邸虽是富丽堂皇,只是华丽外表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腐烂。娘死的那一年,他才只有十岁,在那之前他刚刚得了一场大病,有幸死里逃生,却也因此失去了世子的身份,当时他并不恨,只是觉得有些难过罢了。
而在那段时日里,容昂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把“世子”这称呼还给他,而他却总是摇摇头,说不要。当时他们还是多好的兄弟,手足情深,偶尔他会忆起那段日子,觉得那时候就算不得宠,时而被爹责骂,但只要有娘的呵护和弟弟的鼓励,生活仍是可以很美好,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娘染病卧床一月有余,爹只来探望过一回,那时还是孩子的容轩日日夜夜地守在娘的身边,常在午夜梦回之时,听到娘低沉而压抑的抽泣声,他总会假装没听到,将脸埋入臂弯里继续睡,只是不知不觉间泪水便湿了衣袖。
一月之后,娘终于因久病不医而亡,那天她明明答应好了的,说只要病一好,就带他去看夕阳,可是转眼,她却一个人先走了,离开得无声无息。那一瞬间,容轩没有哭,只是感觉周遭的所有都染上了悲绝的味道。
虽然那一刻固执而坚强的他坚持着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在之后的连续数夜,他都会在半夜从梦中惊醒,而一摸自己的脸庞,竟是一片泪水。
生活突然变得绝望起来,世间的颜色也似乎只剩下黑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