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小巷拐入牛头镇后,贾襄看到劫后余生的人们正在拎着木桶向火迹斑斑的房屋的余烬泼水,并捡走街边的残砖碎瓦和黑乎乎的木头木板,有些神情漠然,有些愁眉苦脸,有些庆幸带笑。
贾襄吃了被怀疑被诬陷的亏,害怕问个疑神疑鬼的人,又被当成乱兵的奸细,便在街上扫视一番。
他看到一位机灵的小男孩与一位拄着拐杖、慈眉善目的老爷爷,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慢慢走,老爷爷颤颤巍巍,小男孩笨笨跳跳。
他走过去一边扶着老爷爷,一边问小男孩:“小子,看你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奇才。”
“真的吗?叔叔。”小男孩惊喜地说。
“我有那么老吗?叫哥哥。”贾襄说道,“哥哥不哄你。”
“哥哥,我得找个厉害的师父。”小男孩说。
“就是。”贾襄说,“官兵里面有个功夫特别厉害的人,一只眼睛,带着个眼罩,人称独眼龙,是我师哥哩,他的师父可厉害了,我可以引荐你。”
“噢,你说的独眼的武官啊,我看见了,随着一帮人,去地主家了。”小男孩指着西南边一些突兀的房脊说。
“在那里啊。”
“他们还绑着三个人,也一并押到那里去了。”
“你是这镇上人?”
“我是二十里铺人,和爷爷走亲戚来着,遇到乱兵进镇子,爷爷看到大火很害怕,今天就要赶着回去哩。”
“那就赶紧回去,这里乱糟糟的,秦源西边还好一点。”
老爷爷突然发问:“孙儿,你嘀咕些啥啦?”看来这老爷爷耳聋得厉害。
贾襄循着小男孩所指,悄悄摸到地主家附近,很快遇到了一队队巡逻的兵勇。
他拐弯抹角躲开兵勇的视线,终于找到了一座废弃的院子,四周有兵勇看守,应是关押人或储藏重要物资的地方。
为了看清院子里面,贾襄在狭仄的巷子里,腿脚和手臂支撑于相对的两面墙垣,爬上了巷子边的房顶上,向不远处眺望。
院里荒草萋萋,一颗梨树从没修剪过,树冠蓬开,十分繁茂,上面有累累硕果。
树冠之下,是两间破旧的茅顶土坯房子,看起来许久没人住了。
四个兵勇在这墙垣残破的院子里看守,其中两个在房门口站哨,坐在黄初启背着的书箱上,两个跑去梨树上摘还未成熟的梨子解渴。
贾襄几乎可以肯定,易升、潘无羡、黄初启就关在那破房子里,可现在是中午刚过,他没法救出他们,只能躺在房顶,等待夜幕降临。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展开后拿出一小片馍馍,掰开放进嘴里嚼。
天空的太阳毒辣辣地晒着,他焦渴难耐,真馋那院子里的梨子。
一颗高大的槐树的影子投到他的身边,他才觉得凉爽了,迷迷糊糊地睡着,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又惊醒过来,没错,这个声音是杜彦虎的。
贾襄从房顶探头望去,杜彦虎正在那破院子里怒斥兵勇,甩了几个耳光,吼道:“混账东西,谁叫你们不给他们水喝,不给馍馍吃?还未查清之前,他们怎么就成私通乱兵的犯人了?”
随后,杜彦虎将手里的一壶水和几个馒头拿进屋里,过了片刻走了出来,向兵勇嘱咐了几句话,才离开,劲直向这巷子走来。
就在杜彦虎独自路过巷子的时候,贾襄从屋顶跳下来。
杜彦虎的佩刀半出刀鞘,猛然转身问道:“谁?”
贾襄回答:“彦虎大哥,是我。”
杜彦虎回身一看是贾襄,说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易升他们一个人回秦源城。”
“那当然,易升他们没事吧?”
“王有铭听了何芒的话,说你们与乱兵勾结,便找茬故意诬陷你们,将你们抓起来,主要目的是报王阔被教训之仇,再则耽误你们回城送药草,毕竟他们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与乱兵有瓜葛,调查和拖延是最有效的手段。”
“我担心这些家伙下毒手。”
“有袍泽会在,他们要想伤及性命,那还得掂量掂量。”
杜彦虎从腰间取出牛皮水壶,让贾襄喝了美美一气,说道:“看把你渴的。”
“晚上能救他们出来吧,周围尽是兵勇,我怕惊扰了走不脱。”贾襄忧心忡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