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襄心中涌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根源就在于王阔的叔叔和王家大管家都是自己的冤家,嘴巴贴着耳朵嘀咕,谁知道会嘀咕出怎样的险恶火花?
还有一点已成局势,那就是王家千方百计攀附府衙和官军,联合起来用各种隐蔽的鬼蜮伎俩削弱袍泽会的势力,觊觎北关,企图完全控制匠人街,吞噬袍泽会所属的那片民心。
秦源胡家、韩家所代表的开明绅商们,希望两不相帮、独善其身,这恰恰被王家、官府和驻军认为一部分绅商大贾有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之意,对其胁迫敲打和拉拢争取并用。
袍泽会已存在数百年,各行各业同袍同泽的兄弟们世代携手,扎根在百姓里,构建了庞大的神秘的运行体系,岂是一帮暴发户加天天想着暴发的官府和清军,凭靠那点卑鄙手段,就能对袍泽会釜底抽薪、砸锅倒灶的。
贾襄头脑快速分析一番后,立即闪过一个念头,赶紧离开。
饿得肚子呱呱叫的易升,拿起牛角水壶喝了一口水,准备从行李中搜寻点馍馍啃,半天找不到,贾襄抓住他的手加以阻止。
“我们走,回秦源城,你想吃啥都能行,我请客。”贾襄说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何芒和王有铭也不是饶爷的孙子。”
“已到秦源城的边上,怕他怎的,咱袍泽会在秦源城里可没有绕着王家走的习惯。”易升对贾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些不满,不服气地说。
“我也不是怕他王家或何芒,只是我们肩负着用这些草药救人的使命,不得不心存顾忌。”贾襄说道。
“贾襄说的没错,你忘了,长须师傅家的千金伤势很重,中毒很深,梧槐镇悬壶大夫叫贾襄三天内赶回去。”潘无羡说道。
“哎呀,我把这事给忘了,那赶快走。”易升说道。
贾襄牵着看起来很疲惫的白马,易升牵着同样疲惫的枣红马,与潘无羡和黄初启沿着街边走,以躲开王有铭和何芒等人的视线,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他们向西走过街边,几乎要从官兵杂乱的队伍旁走过去了,贾襄觉着应该能够摆脱王阔等人。
突然,传来了一声呵叱,贾襄隐约听到是“站住”,心知不妙,但不敢停步,反而加快脚步疾走,并告诫易升、潘无羡、黄初启脚底下抹上油,滑溜一些。
没跑几步,他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逼近,吆喝站住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止一个人喊,回头一看,二十几名披坚执锐的兵勇冲来,还有一人骑马。
很显然,他们四个人两匹马已然伤痕累累、乏力不堪,想走也走不掉。
见兵勇围了上来,贾襄索性不走了,说道:“我们是回秦源城的平民,何故拦阻我们回家?”
“既然是平民,为何与乱兵称兄道弟?”骑马的兵勇诘问。
“谁说我们与乱兵称兄道弟了?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什么乱兵。”贾襄辩解道。
他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不曾认识什么乱兵,对高癞头和凑地雷是第一次见,吴川湘虽是他的姐夫,但不过是饿坏了的流民而已。
乱兵和流民总是有区别的吧,甚至流民与饥民也有不同,饥民的涵盖范围要比流民大,流民主要是外地入秦源者。
“别管是谁说的,既然你们涉嫌勾结乱兵,就得查清楚。”
骑马的兵勇手一挥,那二十几名兵勇围拢过来,首先抓住了手底下没太多硬功夫的黄初启,然后抓住了蛮力多、灵敏不足的潘无羡,随之抓住了灵活过人、力道尚浅的易升,只有奈何不得勇力机敏兼备的贾襄。
贾襄一看,三名好兄弟都已被擒,胳膊束在背后,根本挣脱不了,自己则被十几名兵勇围困,还被几支火铳瞄着,形势万分危急。
他迅速思考应对之法,如选择束手就擒,与兄弟们在一起,那药材和马匹将被官兵所获,到时候人和药都没了,小雅和师兄弟们该怎么办,那还不如死了哩。
如果自己脱身,将马屁和药材先保下来,那官兵担心袍泽会晓得消息算账要人,亦不敢伤害易升、潘无羡和黄初启,再说杜彦虎就在官兵中当把总,好歹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来的军官,吐口唾沫星子也能变钉子,兵勇们总是要听话给面子的,量他能暂时保三人无虞。
于是,他以电光火石般的刀影格挡开兵勇络绎不绝的进攻,旋即以刀背砍倒两人,拳影闪过,又击退两人,迅疾腾挪闪躲,跳出围困,以刀背猛击白马和枣红马的屁股,两匹马疯也似的向牛头镇长街的东头狂奔,他拼命在后面追赶,甩开了官兵。
一口气跑出牛头镇,贾襄才将两匹驮着药材、情绪平稳下来的马追上。
他看到河对岸有一片密林,河上有座独木桥,便将白马和枣红马牵了过去,让马各饮了一气河水,卧在水边打了个滚,站起来抖落水珠。
河里嶙峋堆叠的石块和上下游较大的落差,使得河水流淌的声音特别大,正好能掩盖马嘴里发出的响鼻和哼哼叫唤。
他将马牵进密林深处,拴在了一颗粗壮的榆树干上,两匹马俯下头静静吃林间草地上茸茸如茵又多汁的绿草杂花。
他把马背上装药材的麻袋和木箱卸下来,搬到密林的另一头,藏进了火红的玛瑙果的灌木丛里,酸刺荆棘的藤蔓尖刺刺进皮肉都没觉得疼。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河边,附身掬起一捧水放在嘴边喝了起来,凉爽的河水入喉下肚,浸润心肝,真是惬意极了。
他起身束紧腰带,循着独木桥过河,抄了条捷径,迅速向牛头镇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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