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爸。我心里有数。”黄振宇从善如流地点头,态度乖巧。
黄亦玫在一旁看着弟弟表演,心里五味杂陈。她太了解黄振宇了,他越是表现得轻描淡写,背后隐藏的东西可能就越重要。她忍不住刺他一句:“哟,原来我们家还藏着个语言天才呢!平时让你帮我看看英语阅读理解,还老跟我推三阻四,说你也不会?”
黄振宇立刻朝姐姐丢去一个“你少添乱”的眼神,嘴上却笑嘻嘻地说:“姐,你那水平,还用我帮?自己琢磨印象更深嘛。再说,我那不是保持低调嘛。”
“低调?”黄亦玫嗤笑一声,“你现在可是全校闻名了,还低调?”
一家人围着黄振宇,问题一个接一个。吴月江关心他学习累不累,需不需要加强营养;黄振华好奇他具体是怎么学的外语;黄剑知则反复强调不能骄傲,要继续夯实基础。黄振宇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该谦虚时谦虚,该含糊时含糊,该保证时保证,态度无可挑剔,但始终没有透露更多关于他私下付出的努力、系统的学习计划,以及那个深藏心底的、需要强大语言能力作为基石的海外留学梦想。
他知道,今天的“暴露”只是一个意外。苏哲是唯一知情人,也一直帮他守着秘密。未来的路还长,他需要更多的“运气”和“天赋”来掩盖背后的汗水与规划。
晚餐桌上,气氛比往常要热烈许多。吴月江特意多做了两个黄振宇爱吃的菜。黄剑知虽然依旧保持着严父的做派,但眼神中偶尔流露出的赞许是藏不住的。黄振华频频给弟弟夹菜,感慨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黄亦玫则一边享受着弟弟“功成名就”后家里改善的伙食,一边用眼神继续“审讯”着他,显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黄振宇坦然接受着家人的关注和(有限的)夸奖,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今晚原定的阿拉伯语学习进度,恐怕要因为这场家庭质询会耽搁半小时了。他得加快吃饭速度。
饭后,黄振宇以“回房写作业”为由,迅速溜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将客厅里家人依旧热烈的讨论隔绝在外。
黄亦玫跟着走到他门口,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推门进去。
黄振宇正坐在书桌前,摊开一本物理习题集,看到她进来,无奈地叹了口气:“黄大小姐,又有何指教?”
黄亦玫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审视着他:“黄振宇,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想干嘛?学习啊。”黄振宇拿起笔,故作认真状。
“少来!”黄亦玫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你学那么多语言,真的只是‘爱好’?骗鬼呢!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黄振宇笔尖一顿,抬起头,看着姐姐那双和自己极为相似、此刻却写满探究的明亮眼睛。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扬起一个带着点无奈,又有点狡黠的笑容:“姐,人嘛,总得有点秘密。你就当我未雨绸缪,或者……纯粹是兴趣广泛,行不行?”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是弟弟对姐姐的那种,介于依赖和抗拒之间的复杂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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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亦玫盯着他看了半晌,最终哼了一声:“行,你厉害,你有秘密。不过我警告你,黄振宇,别玩脱了。爸妈和大哥那里,我可不会一直帮你打掩护。”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黄振宇立刻换上谄媚的表情,“下次你不想吃的胡萝卜,我帮你解决。”
“这还差不多。”黄亦玫满意地扬了扬下巴,转身出去了,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黄振宇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水木园的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深谙掩饰之道的脸庞。特等奖的荣耀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但湖底深处,那条通往远方的暗流,依旧在沉默而坚定地涌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需要他更加小心地平衡家人的期望与自己的野心。而此刻,他需要抓紧时间,完成今晚的学习计划。他拿起那本厚厚的阿拉伯语基础语法书,翻开了新的一页。
黄振宇夺得市级外语竞赛特等奖的消息,如同在水木园这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池水里,投下了一颗分量不轻的石子。涟漪,首先从苏哲那张永远守不住秘密的嘴开始扩散。
“听说了吗?振宇!特等奖!市级!”苏哲几乎是拍着胸脯,逢人便说,仿佛获奖的是他自己。他在水木园的篮球场边、小卖部门口,甚至上下学的路上,不遗余力地宣传着好友的“丰功伟绩”。他那富二代特有的、带点炫耀式的分享,让这个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水木园的家属群体中传开。
邻里间的众生相:
三楼苏哲家:苏教授拿着教研组的文件,听着儿子在电话里跟不知谁又在吹嘘,无奈地摇摇头,但嘴角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他离异后,对儿子多少有些纵容,只要苏哲开心、不走歪路,他便也由着他去。何况,黄振宇那孩子,确实优秀得让人侧目。
三楼郑老师家:郑老师饭桌上严肃地对大儿子郑青云说:“青云,你看看你同桌黄振宇!人家不声不响拿了特等奖!你要多跟他交流学习,取取经!别整天就知道埋头死学!”郑青云推了推眼镜,默默扒饭,心里有些复杂。他为同桌高兴,但也感到了无形的压力。父亲的目光,似乎更加灼热地盯在了他的背上。
四楼王师傅家:王进宝一边颠着大铁锅里的菜,一边对他爸说:“爸,你看,我就说振宇厉害吧!脑子好使,干啥都行!”王师傅哼了一声,手下剁肉的力道更大了些:“厉害是厉害,你小子也别光羡慕,把你那炒勺颠明白了再说!”
四楼冯家:新媳妇陈秀英一边晾衣服,一边对婆婆冯大妈感叹:“妈,二楼黄教授家那小儿子,真是了不得嘞!长得俊,学习还这么好!”冯大妈瘪瘪嘴:“聪明是聪明,就是看着有点跳脱,不如他哥稳重。”
五楼沈教授家:沈教授在饭桌上,罕见地提到了这件事,语气带着师长式的客观评价:“黄振宇这次表现确实突出,语言天赋很高。景行,你也要在弱项科目上多下功夫。”沈景行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心跳却漏了几拍。她母亲,沈母,则若有所思地看了女儿一眼,没说什么。
五楼杨家:杨洋听到母亲杨大妈略带羡慕地提起时,只是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他的大学物理教材。对他来说,外界的喧嚣远不如公式和定理来得有趣。但他心底,或许有一丝极淡的、对黄振宇那种能与世界轻松沟通的能力的羡慕。
一楼钱大爷家:钱大爷咂摸着嘴,对钱大妈说:“老黄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大儿子有出息,这双胞胎更是了不得…听说奖金不少呢…”眼神里闪烁着精打细算的光芒。
一楼孙教授家:孙教授对外依旧是那副热心肠的样子,逢人便夸黄教授教子有方,转头关上门,对着秀兰却可能又是另一番说辞。
门卫赵大爷咧着嘴,露出稀松的牙齿,对进出的人乐呵呵地说:“振宇那小子,是好样的!给咱水木园长脸!”
在这片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一个小心翼翼的举动,悄然发生。
第二天清晨,黄振宇像往常一样,踩着点冲进高一(一)班教室。当他拉开自己的书桌抽屉准备拿出早读课本时,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异样的、带着硬质棱角的东西。他微微一怔,抽出来一看,是一个素雅的信封,淡蓝色的,上面没有任何署名。
他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张精美的卡片。卡片封面是手绘的星空,深邃而宁静。翻开,内页是几行清秀工整的字迹:
“祝贺你获得特等奖。
你的光芒,如同星辰,终将闪耀于属于自己的天穹。
——一个为你高兴的人”
没有落款,没有多余的话语。字里行间带着一种克制而真诚的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仰望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