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依旧安静地洒在图书馆里,仿佛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心理博弈从未发生过。只有黄振宇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证明着他又一次用自己的方式,维护了某种程度的“秩序”,并且乐在其中。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平淡校园生活中的一个小小插曲,一次智力的轻松运用,远比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或者一次成功的恶作剧,更有意思。而这,也只是黄振宇隐藏在水木园“风流校草”表象之下,那复杂心思和过人能力的冰山一角。
水木园家属区的午后,总是带着一种慵懒而宁静的气息。阳光变得温和醇厚,透过窗户玻璃,在房间地板上投下倾斜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细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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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黄家二楼,属于黄振宇的那间房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房间布置得不算特别整齐,但也谈不上杂乱,墙上贴着几张不知名的乐队海报和风景画,书架上塞满了各种书籍,除了课本,更多的是些看起来与高中学习无关的杂书,其中不乏一些外文原版书籍,书脊上的文字五花八门。
此刻,黄振宇正坐在书桌前,背脊挺得笔直,与平时那副懒散痞帅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头上戴着一副看起来颇有些专业感的头戴式耳机,黑色的耳罩将他与外界的声音几乎完全隔绝。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摊开课本或习题集,而是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体积不小的短波收音机,天线被拉得很长,收音机的调频指针指着一个频率,旁边还放着一本厚厚的阿拉伯语-汉语词典和一本摊开的笔记本,笔记本上已经用流畅的字迹记录了几行阿拉伯语字符和一些中文注释。
他微微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张硬朗帅气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戏谑或玩世不恭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节奏,似乎在跟随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韵律。
耳机里,正播放着来自遥远中东地区的阿拉伯语广播。不是那种语速缓慢、发音清晰的教学录音,而是地地道道的新闻广播,播音员的语速极快,带着阿拉伯语特有的喉音和卷舌音,如同急促而富有节奏的鼓点,夹杂着各种复杂的连读和方言变体,对于非母语者来说,无异于天书。广播信号不算特别稳定,偶尔会夹杂着一些“滋啦”的电流噪音,更增添了听解的难度。
这就是黄振宇给自己安排的“听力训练”。他选择的材料难度极大,远超一个普通高中生的语言水平,甚至让许多大学阿拉伯语专业的学生都会感到头疼。但他却乐在其中。
他眉头时而微蹙,似乎在捕捉某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时而舒展,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弧度,显然是听懂了一个关键信息点;时而又迅速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下一个单词或一个短句,然后迅速翻动词典进行核对,动作娴熟,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学习模式。
“。。。wabial-nisbahlial-itifaqal-jadid。。。(……关于新协议……)”耳机里,男播音员的声音快速流淌。
“。。。tasreeban-naft。。。(……石油泄漏……)”黄振宇低声跟着重复,试图模仿那独特的喉音。
“。。。fimintaqatal-Khalij。。。(……在海湾地区……)”他写下“Al-Khalij”,在旁边标注“海湾”。
“。。。biishtiraakduwalmajlisal-taawun。。。(……在合作委员会成员国的参与下……)”他停顿了一下,快速查阅词典,确认了“majlisal-taawun”指的是“海湾合作委员会”。
这种沉浸在复杂语言信息流中的感觉,对他而言,不是负担,而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和挑战。每一次成功捕捉到一个模糊的词汇,每一次准确理解了一个复杂的长句,都像是解开了一道精妙的谜题,带来巨大的智力上的满足感。这远比在篮球场上赢得欢呼,或者与林薇学姐进行一次秘密约会,更能触动他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这是他通往更广阔世界的一条隐秘路径,是他庞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咚咚”敲响,声音不大,但在专注的黄振宇听来却格外清晰。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悦被打断,但还是迅速按下了收音机的暂停键,摘下一只耳机,挂在脖子上,扬声问道:“谁啊?”
“我!”门外传来苏哲那特有的大咧咧的声音,“宇哥,干嘛呢?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又在偷偷欣赏哪位学姐的照片?”
黄振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走过去打开门。苏哲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装,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新款的掌上游戏机。
“少胡说八道。”黄振宇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又把门虚掩上,“找我啥事?”
苏哲一进房间,目光就落在了书桌上的收音机、耳机和摊开的阿拉伯语词典、笔记本上。他好奇地凑过去,拿起笔记本翻看,上面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文字母让他眼花缭乱。
“我靠!宇哥,你又在鼓捣这些鸟语呢?”苏哲咋舌道,他认识黄振宇在学习多种语言,但每次看到这种阵仗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叽里咕噜的,说的是啥?听着跟念经似的。”他指了指收音机。
黄振宇重新坐回椅子上,拿起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晃了晃,语气带着点淡淡的炫耀,但更多的是分享乐趣:“阿拉伯语新闻广播。刚在讨论海湾地区的石油政策和最新的合作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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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政策?”苏哲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听这个干嘛?咱们考试考这个吗?还是你以后想去中东挖石油?”
黄振宇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自己对于理解世界运行规则的兴趣,以及掌握多门外语在未来的巨大潜力,只是简单地说:“兴趣。不行吗?”
“行,行,您老兴趣广泛,小弟佩服。”苏哲放下笔记本,一屁股坐在黄振宇的床沿上,晃着腿,“不过我说,你这兴趣也太……硬核了吧?这玩意儿听着就头疼,你还能听出乐子来?”
黄振宇重新戴上一只耳机,调小了音量,让广播声音作为背景音,然后看着苏哲,难得认真地解释了几句:“等你真的能听懂的时候,就不头疼了。这种感觉……就像你能打通一个超高难度的游戏关卡一样,很有成就感。而且,你能透过语言,直接了解到另一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那种感觉,很奇妙。”
他顿了顿,指了指收音机:“比如现在,他们就在报道一条关于埃及文化遗产保护的新闻,提到了卢克索神庙的修复工程。这些东西,如果只看国内的翻译报道,可能味道就变了,或者根本不会被报道。”
苏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对这些确实没太大兴趣,但他佩服黄振宇这种说干就干、还能钻进去的劲儿。“牛逼!反正我是没这耐心。有这时间,多打两盘游戏不香吗?”他扬了扬手里的游戏机。
“人各有志。”黄振宇笑了笑,也不强求。他知道苏哲有苏哲的活法,他自己有他自己的路。
“对了,宇哥,”苏哲像是突然想起了正事,“周末有空没?我爸妈又给我寄了点外汇券,咱去新开的那家涉外书店逛逛?听说那里有不少原版书和音像制品,说不定有你需要的阿拉伯语资料呢?”
黄振宇眼睛微微一亮。涉外书店确实是个好地方,那里能接触到更多外面世界的资料,虽然价格不菲,但他靠着平时倒腾点小玩意、帮人翻译些简单资料,也偷偷存了些钱。
“行啊,周末下午应该有空。”他爽快地答应,“不过我得先把这周的‘听力任务’完成。”他指了指收音机。
“成,那就说定了!”苏哲见他答应,高兴起来,又闲聊了几句学校里的八卦,比如哪个班的女生又给黄振宇递纸条了,比如李磊最近好像又在哪里说了黄振宇的坏话之类的。
黄振宇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一边心思又渐渐飘回了耳机里的阿拉伯语世界。苏哲见他心不在焉,也知道他这“学习状态”不宜过多打扰,便识趣地起身告辞:“得,不耽误您老修炼‘神功’了,我找别人打球去。周末见!”
“周末见。”黄振宇把他送到门口,重新关好门,落锁。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他坐回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将另一只耳机也戴好,将收音机的音量调回原来的大小。瞬间,那片急促、复杂而又充满异域风情的阿拉伯语声浪再次将他包裹。
他重新拿起笔,翻开新的一页笔记本,神情再次变得无比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以及阳光在房间里缓慢移动的轨迹,见证着这个少年在他隐秘的知识海洋中,独自一人,奋力向前游去。耳机里的每一个音节,都是他构筑未来梦想城堡的一块砖石,他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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