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统领掀帘而入,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他快步走到盖伦新皇身边,低语数句,并呈上一封以火漆密封的密信。
盖伦新皇眉头微蹙,接过密信,指尖触及那冰凉的蜡封。
盖伦新皇缓缓拆开信,目光快速扫过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起初是审视,随即是惊疑,紧接着,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在他眼中出现。
盖伦新皇猛地抬头,环视帐中不明所以的将领们,将手中的信纸重重拍在地图上的益都位置。
“天佑我元猛!”盖伦新皇的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亢,“大贞礼部尚书崔名塬,愿献上益都城内兵力部署、城防弱点详图!”
帐内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骚动。
诸将脸上写满了震惊、怀疑,以及惊喜、兴奋。
“陛下,此事当真?那崔名塬乃大贞重臣,岂会……”吕百仲谨慎地开口。
盖伦新皇点了点头,招来心腹幽蝠,让他迅速去核实情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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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都城西,毗邻旧皇城根儿的一片府邸,多是前朝勋贵的旧宅,在这风雪之夜,沉寂得如同鬼蜮。
其中一座挂着“崔府”匾额的宅院,更是大门紧闭,连门前的石狮子都仿佛被冻僵了,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
府内,书房。
一盏孤灯,如豆般在窗纸上摇曳,将一道清瘦拉长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随着烛火微微晃动。
礼部尚书崔名塬独自坐在紫檀木书案后,并未如往常般批阅公文或诵读诗书。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身上裹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鹤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方冰凉的田黄石镇纸。
书案上,摊开着一卷历史典籍,翻到“识良木退敌师”那一篇,字句熟悉,此刻读来,却觉字字诛心。
崔名塬年轻时也曾是名动京华、风度翩翩的状元郎。
如今,眉宇间却积郁着化不开的愁云与挣扎。
那双曾经在经义策论中挥洒自如、在朝堂仪礼上从容不迫的眼眸,此刻深陷在眼窝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复杂地跳跃着——有恐惧,有不甘,有屈辱,还有一丝孤注一掷的疯狂。
窗外,风声凄厉,卷着雪粒扑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细碎的爪子在挠刮着他的心。
“完了……大贞……完了……”崔名塬喉头滚动,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呻吟。
元猛大军兵临城下。
朝堂之上,以他为首的主和派,力陈“暂避锋芒,求和再图后举”,却被昭华皇太后厉声斥为“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那位平日里看似温婉,关键时刻却展现出铁血手腕的太后,在处罚了几个言辞激烈的“投降派”官员后,彻底压制了和议的声音。
他崔名塬,堂堂礼部尚书,清流领袖,竟在朝堂上被一介武夫指着鼻子骂作“腐儒误国”!
更令他心寒的是,太后看他的眼神,那里面再无半分倚重,只有冰冷的审视与猜忌。
崔名塬知道,自己因为主张与元猛和谈,早已被主战派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城破,或许玉石俱焚;但若侥幸守住了……待到秋后算账,他崔名塬和家族的下场,恐怕比城破更惨!
不能坐以待毙!
一个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蛇,在崔名塬心中盘踞、滋长,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