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崔静猗前往菩提寺。
法号为行笃的崔纯坐在禅房中等待着堂妹的到来,禅房简朴洁净,唯有蒲团、竹席、棉被这些必备的物件,在陈设上方外之人无心红尘这一点倒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崔静猗如约而至,她进入房中看到的是正在蒲团上打坐的行笃。
行笃一身白色僧衣,垂眸闭目,手持念珠,身后香案上檀香袅袅。
几年过去了,在红尘俗世中风流潇洒的状元郎、贵公子落发为僧后,容貌不改旧时俊美但气质却已然天翻地覆。
他如同瑶池畔那一株安然开放于沉寂静默之中的纯白无暇莲华,不染半点红尘,自开,自落。
行笃听闻脚步声,起身回首,见了来人便道:“恭喜施主。”
语调不惊不喜,好似俗世之中任何事都无法打扰到行笃了。
“大师近来可安好?”崔静猗微笑着收下了他的道贺又寒暄了一句。
“贫僧甚好。昨日崔标施主来信让贫僧与施主略道一二见闻,贫僧定然知不无言,言无不尽,可惜贫僧久居暮鼓晨钟之地,早已经与外界断了联系,若是有偏差还望施主见谅。”
“大师请讲。”
行笃曾是元衡的未婚夫,又怎么会不了解她的为人和处事之道?崔静猗想他一定是谦虚了。
直到香炉中的檀香燃尽。
“太主以才论人,以理服众,施主不必太过担忧。”
这是絮语后的行笃对今日话题的总结。
眼看着时辰已过,崔静猗知道她该离去了,便告辞起身。又听得行笃对她说了一句话:“官场深似海,尤其施主又在太主身侧,若是对眼见之事心存疑虑,可请教家中长辈。”
崔静猗听闻他的关切,道谢之后走出了禅房。
可怜,可悲,可叹,纵然才高八斗,她终究是惊天阴谋之下那一颗棋子。
行笃目送着崔静猗离开,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
在山道上,满目红枫惹眼,可崔静猗却无半点心思欣赏。
槿初见她心情低落,便想法子逗她开口。
“小姐,你可是高中了状元,如今这模样,怎么像是名落孙山了似的!”
崔静猗叹了口气:“这金榜题名之后才知道,这路只怕比名落孙山要难走得多了。”
行笃对她说的话她都记住了,话倒是比那些长辈说得动听多了,至少不会责骂她说她眼界浅,但她听久了还是能听出行笃话语中的有所保留,兴许是不敢直言?还是怕她日后牵连他?
她算是明白一些事了,为什么太主身边的人是骠骑大将军夏侯雍而不是这位已经落发为僧的状元郎。
缺乏勇往直前的胆量又怎么能与太主常相伴?
槿初自然是不知禅房里小姐听到了什么,但她只想让静猗开心些,便道:“小姐,我们去看看枫叶吧!你若是不想,就准了我去看看嘛。”
在槿初的热切期盼之下,崔静猗与她漫步在山道之上。
二人行走至半山腰的观景亭台时,她们见一位打扮得体的侍女走了过来,原来是萧容珝的侍女连翠奉命过来邀崔状元前去品茶。
萧容珝与崔静猗少时倒是见过几次面,虽然说不上太熟络,但也不算陌生。崔静猗这些年被关在家中读书写文,与年少时的朋友大多断了联系,如今偶遇她略感欣喜,便随连翠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