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开心了。
他甚至十分大方地只拿起一块绿豆糕塞入口中,将剩下的一块连着盘子一起推到楼大人面前。
“楼卿统筹安排辛苦了。”
“赏给楼卿了。”
云三准备好了木桶和温水,小殿下吞下绿豆糕,转身回屋沐浴去了。
周溢年瞧了一眼已经看不见太子的转角,又回头看着已经在隔着锦帕抓起绿豆糕缓缓品尝的楼大人。
等到江元珩等人也走了,他才问:“殿下怎么感觉……”
怎么感觉什么?
好像也没变。
起码对其他人的态度没变。
但是先前小殿下在楼饮川面前总是有些不一样,要么是最开始那过了头的轻佻——这个回头想应该是为了掩饰苏涯的身份,要么是前些时日的局促——这个多半也是因为这两人的烟州旧事。
如今却坦坦荡荡,大大方方,好似已经……
“你和他摊牌了!?”
楼轻霜却摇头:“没有。”
“那怎么……”
“他发现了。”
“……发现?他发现你知道他身份了?怎么发现的?”
“去皎月楼那晚,我多喝了些,说了些其实不该说的话。”
如今想来,沈持意确实从他的一时冲动中发觉了不对。
也许是知道他已经确定,也许只是觉得他有所察觉。
昨夜灯火悠悠,玄布遮眼,隔着的是一层看不清的迷瘴,也是双方其实都心知肚明的窗户纸。
太子殿下却不愿意捅破。
面对着曾经春风一度的心上人这般的捉摸不定、没心没肺。
幽幽黑瞳却染上了餍足的笑意。
“慢慢来。”
周溢年无话可说。
若论捕猎蛰伏的耐心,这世间楼饮川称第二,便再也寻不出何人能称第一。
他看着姓楼的缓缓起身远走,如往常一般盯着太子殿下沐浴去了。
周太医莫名觉得自己现在也需要沐浴一下。
入夏的江南什么都好,却比骥都来得更湿更热,让人觉得好生黏腻。
……
昼夜更迭,日升又落。
太子称病许久,内阁中已经开始渐渐冒出询问太子身体的折子。
苏铉礼将这些折子送抵御前,皇帝却原封不动地送了回来,连个朱批都没给。
朝堂之上,风平浪静,宁和得好似榷城碧湖偶起涟漪的水面,身在此间的人只有亲自入了水,方能闹出些动静来。
飞云卫副统领陈固年领着秘调而出的一部分江州府兵,已经在榷城外藏匿了两日,终于等来找了个借口偷偷领一队亲兵而来的烟州府兵副将孙应。
夹带着暗语密信的飞鸟自兵营而出,渡过昏昏晨夜,展翅掠过榷城寻常百姓家,落在众人这几日来为了隐匿而换了的又一家客栈窗外。
天光乍亮。
四方城门刚刚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