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事,我一介妇人,不知,亦不想知。无论是你兄长在外奔波所谋之事,还是金陵娘家那摊浑水……
人人看似敬我重我,实则我连自身都难保,何谈做主?
除了这林府内宅方寸之地,除了我那点微薄嫁妆,我还能握住什么?”
字里行间,充满了被时局与亲情双重背叛的绝望与无力。
她甚至提及,已知晓有人故意在她面前散布林如海养有外室的谣言。
“……我知是假,却故作深信,不过是厌极了这无尽的算计与利用,索性闭目塞听,图个清静。”
她感到无比疲倦,每当看到冰雪聪明的黛玉和日渐懂事的承璋,便恨自己为何要生在国公府。
背负着这显赫却沉重的姓氏,过得反不如寻常农家女自在。
“……你兄长待我,非无情义,然在家族前程、大势面前,我亦不过是可以权衡、可以暂且搁置的一枚棋子罢了。”
为免资产转移引人注目,她才动用了从未现于人前的万嬷嬷。
“万嬷嬷曾蒙我活命之恩,可信。”
她已将所有资产暗中淘换干净,连同此次交付的仆役身契,皆是多年来悄然置换过的可靠之人。
至于从贾家带过来的旧仆,便不再交给望舒,以免牵扯不清。
信的末尾,贾敏哀恳道:
“盼我去后,妹妹能多看顾玉儿。
若有可能,将她带往北地更好。
远离这锦绣堆里的腌臜污秽,我那干干净净的女儿,合该有个干干净净的归宿……”
泪水模糊了视线,信纸上的墨迹在望舒眼中氤氲开来。
她此刻方才彻底明白,自己先前所有的努力,以为救下承璋便能改变贾敏命运的念头,是何等天真!
那横亘在贾敏面前的,并非寻常疾病,而是无解的家国矛盾、亲情倾轧,是身为世家女无法挣脱的宿命牢笼!
她知道得太晚,明白得太迟,任何布局,此刻都已来不及了。
信末贾敏题了一首词:
《临江仙·残绪》
朱门深锁玲珑局,棋子身不由衷。
柳絮浮萍各西东,残荷听雨夜,孤影对烛红。
锦书难托千钧重,泪染鲛绡朦胧。
谁记当年画堂风,玉笙吹彻处,魂梦已成空。
望舒捏皱了信纸,闭上眼睛,回忆起嫂子当初的容颜,悲从中来。
午膳后,林望舒召见了梳洗完毕、神色稍霁的万嬷嬷。
她直言道:“嬷嬷,嫂嫂的这些资产,我暂不会动用分毫,依旧由您掌管。将来,这些都是黛玉的嫁妆,还请您费心。”
万嬷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并未多问,只是恭敬应下。
随即与望舒商定了每季度及年终禀报账目、交割收益的具体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