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走过去,颜十九压根没发现。
他手持一枚黑子,下棋下得极认真。
他紧紧皱着眉头,对着满盘皆输的局面一遍遍复盘、重下、推翻、再来……口中不停念叨着“到底该怎么才能赢?”像是入魔了一般。
云琛安静地站在旁边不打扰,有些心疼地蹙眉看着他:
原来,这十年里,她无数次梦见所有故人,唯独没有梦见过他,是因为他一直像这样,将自己困在这里吗?
对着永远也赢不了的棋局折磨自己,硬生生为自己造了个无间地狱。
“放弃吧,颜十九。人这一辈子,不是非赢不可的。”
她终究忍不住开口,抬手压下了颜十九准备再次开启的一盘新局。
颜十九惊讶抬头,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就像昨天才见过她那样熟悉,笑弯星星眼,叫了声“云琛”。
他看着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可目光落在她小腹之后,他突然又所有话语梗在喉咙,什么都不想说了。
他神情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目光眷恋、痴迷又悲伤,最后问出的只有一句:
“云琛,蜂蜜牛乳酪好喝吗?”
她点点头,眼睛有点酸,“好喝。”
“那就好。你说得对,胜败乃兵家常事,不一定非要赢的。”颜十九如释重负,露出招牌的阳光笑容。
“谢谢你,终于帮我解脱了。”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就那么潇洒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大海走去。
云琛望着他消失在大海深处的身影,有种这就是她与颜十九真真正正最后一面,今后梦里梦外都再也不会相见的感觉。
“去吧,来世投胎成深海里的一条鱼,长多歪都没人说你。”
她说完,颜十九虽不见身影,但声音竟还从海里传了过来:
“小云云,不乖哦,再胡说八道,我可要拉你下来喽!”
“妈呀!被听见了!”云琛吓得一声大叫,连忙扭头往回跑。
等她气喘吁吁跑离海边的时候,睁眼只见天光灿烂,怪梦全部散去。
她摸摸床边,霍乾念不在。
但从窗纸上可以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笔直地站在门口,看起来跟傻了一样。
外面院子不知道什么情况,跟炸锅了似的乱糟糟,满院子都是人声,听起来像来了什么重要人物,又从天而降了什么重磅消息似的,惹得所有人都兴奋得要发疯。
期间还夹杂着炎朗的声音:
“醒了没?还没醒?霍乾念,你醒一醒!你听见我说话没有!我知道她那脉象是怎么回事了!你要当爹了啊霍乾念!怎么傻了?有没有水?给他头上泼一桶!”
……
……
楠国四十五年盛夏,新帝燕图南登基。
登基之后的第一道诏书,便是为庆贺大帝师娘娘有孕,特此减免税收,大赦天下。
生活安宁富足的百姓们,既“霍云”婚仪之后,又一次找到了狂欢庆贺的理由,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翘首企盼着新生命的到来。
然而灾祸总是比幸福来得更快。
同年冬至,东南四十一万倭寇突袭边境,烧杀抢掠,残害百姓,甚至当众举行“杀人比赛”,接连屠杀九城十八村。
战乱的消息传进京都,引起朝野震动,举国哀恸。
先锋武将焦柔第一个站出来自请领兵,率二十万铁骑火速迎敌。
奈何铁骑不如倭寇擅水战,苦战数场未胜,大将焦柔亦在战乱中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