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危面无表情往信上给的地址走,下山进了城,七拐八拐到了他“新师父”的住所。刚到地方,他腰间挂着的小布囊忽然亮了亮,是明如晦临行前塞给他的传讯符。郁危有些心虚地一顿,佯装无事地摸出来,看见对方写的两行字。昨天晚上那行【早点睡,晚安】的字迹还没消失,后面又多了一行:【歪歪,在做什么?】
郁危镇定地用狗爬字回复:【睡午觉。】
那头许久没有回复,估计是不打算打扰他睡觉了。郁危松了口气,将那股莫名做贼心虚的感觉抛之云外,抬头对着这户人家确认了好几遍。正要进去打算看看对方是何许人也,却听身后有人奇道:“咦,怎么是你?”
这声音沙哑又粗犷,还有种莫名的熟悉。郁危眼皮跳了一下,转过头看去,看见了一个头发花白不修边幅的矮个子老头,提着一包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扛了一个大包袱,胳膊还夹着一块牌子,写着:阴阳修炼秘籍,天下最全,不服来辩。
“……”
郁危扭头就走。
后面的摊主遥遥喊道:“哎,怎么走了?不是来买书吗?”
郁危顿了顿,又折回去,一不做二不休,伸手道:“信呢?”
摊主问:“什么信?”
他提着自己那一堆秘籍琢磨了一会儿,想明白过来了:“你就是分给我的徒弟……”
“你别误会,我有师父了。”郁危毫不留情打断他,凉凉开口,“之前是我和他闹矛盾,赌气才要换师父,现在我也没有要换的打算。你把信烧了,我会让他们再帮你找一个徒弟。”
摊主摇摇头:“那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你这么合适的撑撑场子,再找一个来不及了。”
郁危看着他,眼里明晃晃地写着“你一点也不合适”。他瘫着脸,淡淡道:“我记得当时我要找的师父,要厉害,还要好看。”
十年前被忘在山下的小郁危一边赌气很凶地掉眼泪,一边照着自家师尊的形象一股脑地用狗爬字列了好几十条要求,严苛挑剔得很,要不然也不至于十年也找不到。
摊主指着自己道:“我哪里不符合了?”说完,他摸摸自己的脸,身体微微一震,随即舒展了一下筋骨。伴随着几声关节的轻响,他的身形逐渐挺直,变得修长而挺拔。接着,他抬手在脸上一抹,轻轻撕下一张面具和假发,露出一头乌黑的头发和一张俊美看不出年纪的面容。
“这下怎么样?”他的声音也变回了正常,得意道,“合适了吧。”
郁危:“……你扮丑干什么?”
摊主耸耸肩,解释道:“卖这种书,就得猥琐些才有人买。怎么样,现在的扮相符合你要求了吧?”
照常理来说是好看的。但郁危打量了他两眼,勉强道:“不丑。”
摊主:“……你亲师父是天仙么?”
“你不想换师父,也没问题。”他说,“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得给我当一天的徒弟,给我救一下急。一天过后,我就把信烧了。”
郁危:“救什么急?”
摊主嗤了一声:“我那死对头收了个厉害徒弟,嚣张的不行,天天跑我跟前炫耀。为了碟醋包饺子,还搞了一个什么比试,用来捧他那徒弟。前几天给我发了张请帖,要我今天也去。”
“所以你今天说什么也得跟我一起去。”摊主咬牙切齿,“我不能在那兔崽子面前被压一头!”
郁危对于他们的恩怨没有兴趣,只关心他说的前一句:“我帮你,你就把信烧掉?”
摊主点头:“自然,我说话算话。”
郁危略一思考,低下头算了算时间。离明如晦回山的日子还有几天,他把这件事解决掉再赶回去也来得及。
于是言简意赅道:“成交。”
两人又一路到了摊主口中说的比试之地。十二仙府被剿灭后,各家遗址还在,其中就有一处宽阔恢弘青龙台留了下来,成了经常用来召开大会的场所。
这地方外面已经围满了人,看上去都是从各个山头下来参加大会的师徒。两人被困在最外围,摊主往里瞥了一眼,啧啧两声:“怎么今年来了这么多人。”
郁危面无表情:“你没告诉我有这么多人。”
“往年的确没这么多啊,”摊主说,“你怕人?那正好,我这有副面具。”
他摸出面具罩在了郁危脸上。郁危接过来看了眼,是张青面獠牙的厉鬼相。他问:“要我怎么帮你?”
“没有多么麻烦。甭管别人说什么,你就只用叫我师父就行了。”摊主摆摆手,酸溜溜地说,“也别跟那兔崽子的徒弟比试,我担心你打不过。”
话音刚落,挤在两侧的人忽然向旁边让开了一条路,摊主一愣,抬头看去。视野开阔后,青龙台的轮廓完整地呈现出来。那是一座白玉高台,通体晶莹剔透,台身萦绕着淡淡的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灵光流转。
台上正站着一个人,往下看来:“哟,这不是找不到徒弟的逍遥仙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