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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还未过半,然而天幕上那弯月亮,已渐渐地有了丰润的形状。月周无晕,颜色是极好极干净的清白,亮得皎洁。
酉时已过,对门儿酒楼已经打烊了,济生堂的灶房才刚刚升起青烟。
喝得半空的白瓷酒瓶“咯啷”一声磕到桌沿,摇摆了一下,往地上坠去,不过,在半空中就被一只切了肉、做了菜却还干干净净的手截住,搁到高高的橱柜上。
东方不败眼睛一竖,瞪着满脸无奈的乔清易。
东方不败为什么生气,乔清易是知道的——今日之事,若他与东方不败易地而处,他也难免光火。
“先吃饭……”乔清易把做好的饭菜摆到桌上,好声好气地哄着东方不败,然而却只是火上浇油。
“这结果不是挺好的么……多大的人了,还赌什么气?”乔清易叹了口气,心想,这人果然是生来克我的,从小到大,真是拿他没一点办法——不由闷声道,“三岁看老,古人诚不我欺。”
东方不败带着几分酒气冷哼一声,却是不理他,心里恼恨乔清易明知道任我行、杨莲亭的计划,却瞒着他。
乔清易叹息一声,给自己夹了菜、盛了饭,默不作声地吃起来,却是把东方不败晾在一旁,一搭不搭、爱理不理。
——与其被他逼着一步步理亏,还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要比谁沉得住气,他乔易什么时候输过?
东方不败眼冒火光地瞪着那看起来心安理得得让人牙痒的乔清易,终于没沉住气,抄起筷筒,打飞了乔清易的正往红烧肉上戳的食箸。
“为什么瞒着我?”东方不败冷冷地问道。
乔清易道:“你那执拗的性子我还不知么?告诉你,你必不肯走。”
东方不败哼了一声,斜眼道:“我很碍事?”
乔清易长叹一声,抚了抚额,良久才道,“若不这样,怎能诱他们入陷阱?”
“我走了你便能对付得了么?”东方不败摇头道,“你真当自己‘算无遗策’?任我行他们还不是差点儿取了你的命。”
——可我更怕你重蹈覆辙。
乔清易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不知道该如何与东方不败解释他对于这个世界本源存在的恐慌。
“武功再高,也是凡人。”乔清易轻声低语,“生为凡人,却做逆天之事,谁能不惧……”
东方不败讶道:“这与逆天何干?云三说的不错,他们原不值得你这般费心布置。”
“小柏,我其实瞒了你一件事。”乔清易苦笑,起身取了方才放好的酒瓶,就着瓶口一饮而尽。
东方不败道:“你瞒我的岂止一件事?你说,你是何时知道任我行被我囚在西湖底下的?你再说,你在黑木崖上埋下了几桩暗探,任我行他们的密谋和行藏都能被你知道?还有,你怎么就算得那么好,料定他们会先对付你?”
“我若说,我生而知之,你信么?”乔清易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不愿说,也犯不着用这种借口。”
“……不信?那算了……”乔清易舒了口气,决定将那个秘密带进棺材,“还没告诉你,‘风波亭’的整个运营,都是半夏主持的。”
“那个‘风波亭’!”东方不败恍然大悟,沉默了片刻,忽而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指着里面的黑色罩衣道:“那这是什么?”正是这罩衣挡下了那枚射在胸口的子弹。
“三个月前你生辰时我送你的礼物。”
“哐”地一声巨响,东方不败拍桌而起:
“……你那个时候就开始琢磨了?你瞒了我这么久,到现在还敷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