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他如此激烈地想着,而那个恍惚的他早已不知去向——心口又是一阵抽痛,喉咙不断往上翻涌着血腥的铁锈气味。
这时,他只听那人冷硬地再次说道:
“把手,放开。”
“……不。”他固执地咬紧银牙,瞪着眼看着那仍旧一脸淡然冰寒的人。
乔易挑眉,轻蔑地一笑,扣着东方不败的那只手骤然一翻,只听“咔嚓”一声,东方不败还来不及反应,腕骨就被他卸下!
“嗯……”东方不败闷哼一声,面上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怎么……可能……”东方不败怔怔地喃道,“你的武功原来竟这样好……你竟连这个也骗我?”他看着断了的手,木然呆站,忽然感觉一阵说不出的委屈——与此同时,一粒温热的水滴忽然落在还留着红痕的手腕上。
雨下得太大,劈头盖脸地浇下来,早就淋湿了两人的面庞,以是,乔易眨眼间便错失了那一刹哀悯的晶莹。
“我跟你说过,我在华山学过几年武。”他说,“不过,东方教主大概以为在下的武功还谈不上‘会’之一字。”
——他叫我‘东方教主’……
——他说……在下……?
东方不败痛得几乎没有力气去回忆——究竟是哪年哪月哪日,他曾轻描淡写地、像是玩笑一样地提及了学武的事——按他所说,他去华山,只是找个吃饭睡觉的地方,顺带着看一看前人的医书,混迹到医术小成这才下山……至于武技则连皮毛都不曾学到。
当日的他,并未对此产生一丁点儿的疑虑——只因为,这人连使使轻功、上树摘花的差事都推给他,自己则藏而不露——他东方不败纵使再如何聪敏,又从何猜到他竟身负绝世武学?
“……你说……你是剑宗的……”他缓缓地说道,“但你刚才断我一手凭的不是招式而是内力——”
“——便是华山气宗的紫霞神功,也不可能让你练就这般高强内力而不被我察觉。”
他惨笑一声,黯然道,“只怕华山的人也被你骗了罢!”
“我未曾说过谎言。……只是师承这等事,既然不便让其他人知道,又何必说。”
——其他人?
——与其跟你当刀剑相向的敌仇,我倒宁愿当个与你无甚羁绊的其他人!
‘嗬,你又高抬自己了,东方不败。’他忽又自嘲道,‘也许在人家眼里,你也就是个无甚关碍、挥之即去的其他人。’
不知怎么的,乔易忽觉得,那一身湿透的红衣白衫,在秋雨里显得格外单薄。
——那感觉,几乎跟小时的记忆相重叠。
仿佛,他仍是那个简单的药铺掌柜,而他,仍是那个扎着总角的爱哭包。
他犹记得,那时,他可以对所有人冷下脸来,却唯独对付不了他。
不曾想,小时的一次心软,竟几乎成了他一生的障。
他转过头,不去看他,更不想动摇心中已做出的决定。
秋雨寂寂,衬得他的声音格外的清晰笃定:
“……你走罢。今日,在这里,我还当你是我弟弟。”
东方不败微微一晃,心中有一个声音尖厉地叫道:
‘那明日呢?后日呢?!若我出了这个门呢?!——’
‘——你是不是就做回你的乔大人,再不认我了?!你是不是就要毁掉我日月神教的根基,让我这个愚蠢的教主不得好死了?!’
……
然而,就算心中再如何泣血、再如何狼狈,他也不愿、更不甘在这个人面前显露出一丝因他而起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