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震撼的说不出话的“古神”,策展人用温和的精神波纹继续说道。
“当然……我们会为那些失去家园的文明,在宇宙中重新安排一个远比他们之前的世界更丰饶的星球。”
“……拆迁?”
“可以这么说。虽然我们很清楚,我们的赔偿相对于他们失去的未来而言微不足道,但正如一切伟大之作都需要牺牲来铸就,我们已经做好了为此献上一切的准备……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
罗炎沉默了片刻。
“我不确定……后来呢?你们成功了吗?”
“成功和失败很难定义我们的最后之作,但……我们在即将完成最后一块拼图的时候停下了。”
策展人平静地诉说着这段过往,但罗炎能听出来,那精神波纹中流淌的一丝悲伤。
“我们低估了自己的能力,也高估了宇宙的极限,它就像一颗脆弱的肥皂泡泡,在我们还是一颗细胞的时候它能包容我们的一切,但当我们化蛹成蝶的那一刻,它最终会破裂。”
不等“古神”询问,他用温和的精神波纹继续说道。
“这种对宇宙法则毫无敬畏的掠夺与拼接,最终招致了毁灭性的反噬。当我们从取走最后一抹色彩时,空间本身发生了无法挽回的坍缩,就如同黑洞一样……然而它的威力却远远超越了黑洞。”
“超过五分之四的索利普西人瞬间消失在了那无法阻挡的亚空间乱流之中,我们的文明几乎毁灭……我们将这场灾难称之为‘大崩溃’事件。”
“而你眼前的这幅画,便是一位索利普西人艺术家在绝望中记录下的瞬间。一位以太构筑师将其封印在了这幅由亚空间技术编织的画框里,最终收容在了这座画廊。”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中没有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些怀念,就像在诉说一段寻常不过的往事。
“所以……你们的文明已经毁灭了?”罗炎的精神波动中带着一丝惋惜。
“暂时还没有。”策展人带着寄宿着古神灵魂的蝴蝶来到了下一幅,也是最后一幅作品。
那是一幅悲壮的画卷,构图再次分割成了明暗两部分。
坠入黑暗的堡垒沉默地守望着远去的星舰,那星舰正驶向一道通往未知的巨大裂隙。
那是通往虚空的裂隙,他们无法确定背后是什么,但也许穿过那里还能找到一线生机。
或者,留在那也不错。
策展人的精神波动变得复杂了起来,全身的触须如同波浪一样,轻轻的浮动着。
“……‘大崩溃’之后,幸存下来的索利普西人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在一位名叫‘诺维尔’的领袖的带领下,决定放弃我们残破的家园,逃往虚空之外寻找新的沃土。”
在听到“诺维尔”的名字时,罗炎的精神波动投射出一抹诧异。
“诺维尔?”他错愕地看着策展人,脱口而出道,“我见过他!可是……那是在我们遇见之前?”
他遇到诺维尔的时候甚至没有帝国亲王这个马甲,对学邦的了解更是只有一个学徒的只言片语。
策展人温和地笑了,精神波动变得深远而平静,似乎并不意外这位曾经的“造物主”的困惑。
“这并不奇怪,亲爱的我主,只要你们存在的足够久就会发现,时间其实本不存在。”
不等亲爱的“古神”消化这句话,年迈的策展人用稀松平常的波纹,继续说道。
“它不属于任何一种维度,也不是能够触摸到的实体,它不诞生于任何的物理法则或者公理,而是完全来自于‘我们’对物质世界的感知。”
“站在虚空的视角俯瞰我们的宇宙,宇宙的新生和热寂是同时发生的,包括两个文明的相遇和离别,包括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
“您能看到他正说明他成功了,遁入虚空的他成为了无处不在,而又无处可觅的存在。”
“不过您不必自责,即使没有您,‘他’也依然会诞生——只要这世上,还有渴望着‘他’的人。”
罗炎完全没有自责,只是有点儿懵逼。
按照策展人的理论……
他岂不是成了诺维尔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