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对的黑暗与死寂中,沈追那被强行维系、并未彻底消散的意识,仿佛穿透了无尽的墨绿淤泥,看到了一幕极其诡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空旷到令人心悸的虚无。
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灰暗。
在这片灰暗的中央,悬浮着一座山。
一座巨大无比、却残破不堪的山。
山的轮廓模糊不清,仿佛由无尽的尘埃与灰烬构成,散发着亘古的寂灭气息。山体之上,布满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痕,如同大地的伤疤。那些裂痕深处,隐隐有黯淡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在极其缓慢地流淌、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焚尽万物的疲惫与不甘。
而在那座寂灭之山的山巅,或者说,在那片虚无的中心点,矗立着一尊…钟的虚影。
那虚影极其黯淡,几乎与周围的灰暗融为一体,轮廓正是东皇钟!只是它比沈追见过的任何状态都要残破,钟体千疮百孔,遍布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钟身之上,曾经辉煌的金红焰纹彻底熄灭,只余下几道如同焦黑疤痕般的暗红痕迹,死气沉沉。
但沈追的意识却死死地“钉”在了那残钟虚影内部,最深邃的一道裂痕深处。
在那里!
在那道仿佛贯穿了钟体核心的裂痕里,悬浮着一团极其微弱、极其渺小的光。
那光芒极其黯淡,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淡蓝色,如同黎明前最微弱的一缕天光,又像狂风暴雨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它脆弱得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却顽强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一种纯粹而坚韧的“存在”感。
沈令!
虽然那光芒微弱到难以辨认形态,但沈追的灵魂深处,一种源自血脉本源的悸动瞬间爆发!那就是阿令!是弟弟沈令最后残存的意识核心!它没有被完全湮灭!它被某种力量强行维系着,存在于这残钟虚影的核心裂痕之中!
而在那团微弱蓝光的周围,在那道深邃的裂痕壁上,沈追看到了更细微的东西。
无数比尘埃还要微小的、闪烁着极其黯淡金红色泽的“火星”,如同冬夜最后的余烬,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环绕着那团蓝光漂浮、旋转。它们每一次极其微弱的明灭,都仿佛在燃烧自身最后一丝力量,散发出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热量,如同一个无形的、濒临熄灭的熔炉,极其艰难地烘烤着、温养着中央那缕脆弱的蓝光,试图延缓它被周围无尽灰暗和死寂彻底冻结、同化的速度。
烬…是烬燃烧殆尽后,最后残留的意志碎片!它化作了这无形的熔炉余烬,在彻底寂灭前,用最后的方式守护着沈令!
“阿令…烬…”沈追的意识在虚无中无声震颤,巨大的悲恸与一丝绝境中迸发的、难以言喻的激动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这片死寂的虚无景象,开始剧烈地波动、扭曲!
外界,那吞噬一切的墨绿腐朽之海的力量,正疯狂地侵蚀、渗透进来!整个寂灭之山开始加速崩塌,化作更浓重的灰暗尘埃!那残钟的虚影剧烈闪烁,裂痕疯狂扩大!环绕着沈令蓝光的那些黯淡金红火星,在这股灭世般的腐朽力量冲击下,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萤火,光芒急剧暗淡,开始大片大片地熄灭!
守护沈令的余烬熔炉,即将彻底熄灭!
“不!”沈追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在这片虚无中,只是一缕无力的意识,连靠近那裂痕中的光都做不到。
就在这最后守护即将崩溃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锐利、极其凝练、带着苍凉古意与斩断一切决绝的血色微芒,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骤然刺入了这片剧烈波动的虚无景象之中!
那血芒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锋锐”特质!
它并非攻击寂灭之山或残钟虚影,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斩向了那些正在疯狂侵蚀这片虚无空间的、如同墨绿触手般的腐朽规则之力!
嗤!
无声的湮灭!血色微芒所过之处,那些墨绿的腐朽触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毒蛇,猛地收缩、溃散!
虽然只是斩断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虽然那血色微芒在斩出这一击后便彻底消散,如同燃尽的火柴头。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击,却如同在即将倾覆的破船上,强行钉下了一根楔子!
它为那残钟虚影核心裂痕深处,那守护着沈令蓝光的、即将彻底熄灭的余烬熔炉,争取到了极其短暂、却又至关重要的——一丝喘息之机!
环绕蓝光的黯淡火星,明灭的速度似乎…放缓了一丝。
外界的腐朽狂潮依旧汹涌,寂灭之山仍在崩塌,残钟虚影依旧在闪烁、裂痕蔓延。
但沈令的那点微弱蓝光,在余烬火星和那点意外介入的血色刀意的双重守护下,如同怒海狂涛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溺水者,顽强地、无比艰难地…维系住了最后一点不灭的星火。
沈追的意识,就在这守护着微弱蓝光的、即将熄灭的余烬熔炉旁,在寂灭之山的崩塌与外界腐朽狂潮的咆哮声中,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