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倒计时如同跗骨之蛆,在烟尘弥漫、不断崩塌的死亡废墟上空回荡:
“…清除…执行倒计时…5…4…”
毁灭的倒数,精准、无情,为这场惨烈的争夺画上最后的句点。幽蓝的能量光束在议会机械士兵猩红的独眼中重新凝聚,锁定了废墟中心,那个倒在布满墨绿霉斑的残破铜钟旁,如同另一具冰冷残骸的身影——沈追。
“…3…”
议会冰冷的逻辑核心,如同亿万颗冰冷齿轮严丝合缝地运转,计算着最优清除路径,调动着残存的战斗单元。然而,就在这绝对理性的洪流之中,一个极其细微、超越了它预设逻辑阈值的“涟漪”,在方才扫描那片被枯荣腐朽之力彻底侵蚀的死亡区域时,极其隐晦地、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微弱得如同宇宙背景辐射中一个稍纵即逝的杂音,瞬间就被更庞大的数据流淹没。它无法被解析,无法被归类,甚至无法被确认为“存在”。它仅仅是在那尊彻底死寂、正被墨绿腐朽疯狂侵蚀的青铜残钟内部,极其隐晦地一闪而过,随即沉寂,仿佛从未发生。
倒计时没有丝毫停顿:
“…2…”
致命的能量在炮口蓄积,发出高频的嗡鸣。废墟之上,烟尘被无形的力场排开,视野短暂清晰。沈追静静地趴在那里,额头抵着冰冷的残钟,血污与墨绿的霉斑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生命体征微弱到几近于无。
“…1!清除执行!”
嗡——!
数道刺目的幽蓝光束,如同死神的审判之矛,撕裂烟尘,从不同角度精准地射向沈追和他身旁那尊象征着彻底失败的残钟!要将这最后的痕迹连同失败者一同,从世间彻底抹去!
然而,就在光束即将触及目标的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隆——!!!
整个地下堡垒,不,是整个地底深处,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更剧烈地、更狂暴地向上拱起、扭曲!
不是之前的局部崩塌!这一次,是源自地脉深处的、毁灭性的剧变!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比之前枯荣洪流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深沉的腐朽衰败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灭世巨兽,轰然苏醒!这股气息并非来自议会堡垒本身,而是来自堡垒之下,那更深、更黑暗、被枯荣锁链力量侵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大地本身!
以那尊深陷在腐朽金属缺口中的青铜残钟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地面,猛地向下塌陷、崩裂!
不是普通的塌陷!构成地面的合金结构,如同被亿万年的时光瞬间风化的朽木,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取而代之的,是汹涌喷发而出的、粘稠到如同石油的、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墨绿色液体!那不是水,那是高度浓缩的、实质化的腐朽规则!是枯荣锁链亿万载侵蚀大地,沉淀下来的死亡精华!
议会射出的致命光束,瞬间被这喷薄而出的墨绿死海吞没、中和,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轰!!!
墨绿的腐朽之海彻底爆发!粘稠的液体带着恐怖的侵蚀力,如同决堤的冥河,瞬间席卷了整个崩塌区域!所过之处,一切物质——扭曲的金属梁柱、坠落的装甲板、散落的机器人残骸、破裂的能量管道——都在瞬间失去光泽,变得灰败、脆弱,然后如同沙堡般无声溶解、化为乌有!连空间都仿佛被这极致的腐朽所污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议会堡垒引以为傲的坚固结构,在这源自地脉的腐朽狂潮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警告!检测到超规格地脉腐朽能量爆发!能级超越阈值!结构完整性不可逆崩溃!紧急协议…失效!重复…紧急协议失效!”议会冰冷的机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甚至带着一丝…逻辑混乱的“惊恐”?它赖以存在的物理基础正在被这股毁灭性的力量疯狂吞噬、瓦解!
墨绿的腐朽之海咆哮着,瞬间吞没了沈追和他身旁那尊残钟!
沈追的身体被粘稠、冰冷、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液体瞬间包裹!那感觉如同坠入万载玄冰的深渊,极致的寒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深入骨髓!同时,一股无法抗拒的、充满死寂与衰败的意志,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疯狂地扎向他的灵魂深处,要将他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意识、所有的存在痕迹,彻底腐蚀、同化、归于虚无!
剧痛?不,那是一种比剧痛更可怕的、万物终结的冰冷与死寂!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分解!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彻底冻结、沉沦于腐朽死海的最后一刹,沈追那早已模糊、濒临彻底熄灭的感知,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牵引”。
那牵引,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他额头死死抵住的那尊残钟!
在墨绿腐朽的包裹中,那尊原本冰冷死寂、布满霉斑的青铜残钟,其内部最深处,那丝之前被沈追以为是幻觉的、微乎其微的温热感,非但没有被腐朽冻结,反而如同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最后一点生机,顽强地、清晰地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吸力”,透过冰冷的青铜,牢牢地“抓住”了沈追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
不是物理的拉扯,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近乎于“存在”层面的维系!
仿佛一个巨大、空旷、冰冷了亿万载的古老容器,在即将彻底沉沦于死寂腐朽的深渊时,本能地、死死地抓住了它内部那唯一一缕微弱的“生机”——沈追的意识,以及他意识深处,那属于“沈令”的最后羁绊!
“阿…令…”沈追在灵魂冻结的深渊中,发出无声的呓语。不是他在呼唤,而是那维系着他的、源自残钟深处的微弱脉动,在传递着这个名字的模糊回响。
然后,他便被这股维系的力量,拖拽着,随着那不断下沉的青铜残钟,一同坠向那墨绿死海的最深处,坠向那未知的、被腐朽规则统治的地脉深渊!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无边的冰冷与死寂中飘摇。下沉…不断地下沉…周围是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和腐朽,隔绝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