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陈墨正蹲在断墙上,指尖摩挲着一枚半腐的青铜箭镞。箭镞上的血纹泛着幽蓝,像极了三天前他在乱葬岗召唤的那具骑兵亡灵眼眶里的光——那是个死在长平之战的老兵,生前最后一句话是"替我摸摸女儿的头"。
"陈先生!"
嘶哑的呼喊穿透血雾。陈墨抬眼,便见三百步外的荒草丛里,苏秦正被七根黑铁锁链捆成粽子。锁链上刻满扭曲的符文,每根都扎进他皮肉里,渗出的血珠刚落地就化作青烟,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吸走。
"别过来!"苏秦突然暴喝,额角青筋暴起,"他们在我识海下了锁魂钉,动一下我就爆脑!"
陈墨没停步。他解下腰间的乌木匣,匣中躺着十二枚骨珠,每枚都是他用亡灵残魂凝练的"引魂器"。血雾里传来细碎的呜咽,是方才他用三具唐军弩手的亡灵探路,被邪修的"蚀灵阵"绞成了碎渣。
"苏秦,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在函谷关?"陈墨边走边说,"你替我挡了那支淬毒的弩箭,箭头刻的是玄阴宗的云雷纹。"
苏秦的动作顿了顿。锁链在他手腕上勒出深痕,却没再往里钻。陈墨看见他睫毛剧烈颤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个总把"生死不过一抔土"挂在嘴边的剑修,此刻眼尾竟泛起水光。
"那回你说。。。等我伤好了,要请我去终南山看雪。"陈墨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乌木匣"咔嗒"打开,"现在我请你去看更妙的景致。"
第一枚骨珠弹出时,血雾突然翻涌。陈墨看见老卒的亡灵从雾里钻出来,铠甲上的箭孔还在渗血,他手里的长戟却擦得锃亮:"小友,要我替你劈了这些龟孙子?"
第二枚骨珠裂开,是名持弩的少女。她生前最后一场仗是为护粮草,被乱箭射成刺猬,此刻发间还插着半支断箭:"哥哥,他们的魂儿好臭,我来帮你揪出来。"
第三枚。。。
苏秦的瞳孔开始泛金。锁链上的符文滋滋作响,像被火烤的蚂蚁。陈墨数到第七枚骨珠时,荒草突然无风自动,露出下面埋着的七口黑棺——每口棺材上都钉着九根桃木钉,正是玄阴宗镇压魂魄的"九幽冥棺"。
"原来如此。"陈墨低笑一声,指尖划过乌木匣最底下的骨珠,"你们以为用七具玄阴宗长老的尸身做容器,就能困住苏秦体内的那样东西?"
锁链轰然断裂。
苏秦踉跄着站起来,发梢沾着的血珠突然凝成细小的冰晶。他抬手一抓,空中竟凝出半透明的剑影——那是他三年前在剑冢得到的"问心",早已在一场恶战中碎成齑粉。
"陈墨,你到底。。。"
"你看。"陈墨指向苏秦心口。那里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像片银杏叶。陈墨摸出自己的左腕,同样的位置,也有片银杏叶胎记,只是颜色更深,边缘泛着暗红。
血雾中传来尖啸。七口黑棺同时炸开,七道黑影破棺而出。为首的是个穿玄色道袍的老者,他的脸像融化的蜡,五官糊成一团:"终于肯露面了,陈家的叛徒!当年你爹为了保你这孽种,把陈家的养魂诀传给外姓,今天我就替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陈墨没接话。他望着苏秦逐渐清晰的面容,想起二十年前的雪夜。那时他还是个在乱葬岗啃冻馒头的弃婴,是个穿青衫的剑修把他捡回家,说要教他练剑。可后来剑修死了,死在他怀里,胸口插着柄刻着银杏叶的匕首。
"他是你师父吧?"陈墨轻声说,"当年那柄匕首,是你师父用自己的魂魄铸的,为的是替你挡下陈家养魂诀的反噬。"
老者的脸突然扭曲。他身后七具长老的残魂发出刺耳的尖叫,其中一具的脸,竟和陈墨记忆里那个教他认草药的温柔妇人重叠——那是苏秦的师娘,三年前被玄阴宗灭口的。
"你以为你能帮他?"老者的声音像指甲刮玻璃,"他体内的养魂鼎早该觉醒了,可你偏要拖延!等鼎彻底成型,他会变成吞噬万魂的怪物,到时候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