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的身体剧烈颤抖。他伸手去抓傅昭仪的手,却穿过了那团鬼火:“你胡说!我给你立碑,给你供牌位,你为什么不肯认我?”
“因为你不配!”傅昭仪的魂体化作千万根银针,扎进王莽的眼睛,“你踩着我们的血往上爬,却连我们的名字都不肯记住!”
陈墨趁机冲过去,咬破指尖在王莽心口画了个合成阵。引魂蝶扑棱着飞进他的经脉,那些纠缠的亡灵碎片突然安静下来——它们不是在反抗,是在哭泣。
“你们看。”陈墨轻声说,“他们不是要困住你们,是要回家。”
王莽的瞳孔逐渐清明。他看见无数张脸从自己体内涌出来:有抱着孩子的农妇,有扛着锄头的老汉,有穿着铠甲的少年。他们的嘴一张一合,说的都是同一句话:“回家。”
“原来……”王莽跪在地上,眼泪滴在玉圭上,“我一直以为是他们在帮我,其实是……”
“是你一直在吸他们的怨气。”陈墨收回手,“现在,该放他们走了。”
殿外的甲士突然骚动起来。陈墨透过窗户望去,看见长安的街道上,无数半透明的魂魄正往城外走,他们的背影越来越淡,最后融入了漫天的晚霞。
王莽瘫坐在地上,玉圭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傅昭仪的魂体飘到陈墨面前,对他福了福身:“多谢先生,让我能去见我娘了。”
陈墨点头。他摸出乌木匣,引魂蝶的磷粉落在王莽心口,那些青紫色的肉瘤开始消退。
“您会没事的。”他说,“只是以后……”
“我知道。”王莽苦笑着站起来,“再也不敢碰亡灵了。”
夕阳把宣室殿染成了金色。陈墨走出殿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碎裂的声音——是那尊青铜鼎,正在缓缓崩解,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骸骨。每具骸骨上都系着块木牌,写着“汉元帝宫人”“汉成帝侍臣”“雁门关戍卒”……
他摸了摸腰间的乌木匣。引魂蝶在里面扑棱,蝶翼上的磷粉闪着微光,像极了长安街头的柳絮。
“公子?”门子追出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大司马说,这是他让人从茂陵挖出来的,说是要送给先生当谢礼。”
陈墨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块玉珏,刻着“长安”二字,还带着地底下的余温。他抬头望向天际,看见一群鸟正往南方飞,它们的影子掠过朱雀大街,像一串流动的诗。
“替我谢谢大司马。”他说,“不过这玉珏,还是还给他吧。”
门子愣住了。陈墨把玉珏放回盒子,转身走向巷口。风里飘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混着孩子们的笑声——这才是他要护的“人间”。
而在朱雀大街的尽头,有个穿赭色深衣的身影站在槐树下。他望着陈墨的背影,轻轻笑了。
“陈先生。”他低声说,“下次见面,希望你能看见我治理下的长安。”
暮色渐浓。陈墨摸了摸腰间的乌木匣,里面的引魂蝶突然振翅,蝶翼上的磷粉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银河,正落在长安的方向。
那里,有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