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祭祀场的异变
暮春的曲阜孔庙,檀香缭绕如雾。
陈墨站在大成殿前,望着檐角悬挂的青铜编钟。钟身上的“礼”字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与他胸前黑色水晶的暗金纹路隐隐呼应——这是“礼序法则”紊乱的征兆。
“陈先生,您可算来了。”
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苏九娘捧着一卷泛黄的《周礼》,墨绿旗袍下摆沾着星点香灰,“三小时前,孔庙的‘释奠礼’出了岔子。主祭的礼生突然昏迷,供桌上的太牢(牛、羊、猪)竟化作活物,啃食了三株百年古柏。”
陈墨接过《周礼》,指尖触到书页边缘的血渍。他抬头望向大成殿内,瞳孔微缩——供奉的孔子像双眼泛着青金色,不是寻常的漆料,而是被某种“执念”浸染的灵光。
“是孔子的‘礼序执念’。”苏九娘压低声音,“《史记》记载,孔子晚年见‘礼崩乐坏’,曾感叹‘吾道不行矣’。他的执念太深,竟在死后凝聚成‘礼序法则’,强行维持周礼的‘秩序’。”
话音未落,大成殿内传来钟磬齐鸣。
陈墨与苏九娘冲进殿内,只见十二名礼生跪在蒲团上,他们的身体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另一端没入供桌下的地脉。供桌上,原本的太牢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卷竹简——正是《周礼》的残章。
“止乐!”
一声清喝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一个身着玄色深衣的老者从殿后走出。他须发皆白,面容却如四十许人般端方,腰间佩着玉觿(解绳工具),手中握着一卷竹简。最醒目的是他的双眼——左眼是“礼”的金纹(象征秩序),右眼是“仁”的玉光(象征慈悲),两色光芒在他眼底流转,仿佛在编织一张涵盖古今的网。
“亡灵之神,陈墨。”老者的声音像编钟余韵,又像春泉漱石,“你扰乱了‘礼序’。”
(二)
礼仁之辩
陈墨没有回应“扰乱秩序”的指控。他望着老者脚下的青砖——那里正爬出无数半透明的“礼虫”,每一只都裹着一段被扭曲的记忆:有礼生背诵《周礼》时的专注,有百姓跪拜孔子像时的虔诚,还有……孔庙后巷那个被礼教逼死的女孩,她的眼泪滴在青石板上,竟凝结成“礼”字。
“你在维护‘礼’。”陈墨道。
“我在守护‘仁’。”老者(孔子)的指尖轻点地面,礼虫瞬间缩回砖缝,“礼是仁的外衣,仁是礼的魂魄。周礼崩坏,百姓流离,是因为‘礼’成了压迫的工具,‘仁’被权贵篡改成了枷锁。”
他的目光扫过陈墨身后的苏九娘:“你身边这位姑娘,是镇灵司的‘秩序守护者’。可她可知,百年前镇灵司用‘镇灵符’封印了多少因礼教自尽的冤魂?他们不是‘乱序者’,是被‘礼’逼成了‘异物’。”
陈墨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孔子身上的“礼序法则”里,确实缠绕着无数冤魂的执念——那些被礼教吞噬的“仁”,那些被秩序碾碎的“人”。
“所以你用‘礼序执念’强行续命?”陈墨冷笑,“让孔庙的钟磬替你喊冤,让太牢替你控诉,让礼生替你受罚……这不是守护‘仁’,是用‘礼’绑架天地。”
孔子的玄色深衣突然无风自动。他的左眼金纹暴涨,右眼玉光却黯淡下去:“你懂什么?没有‘礼’的约束,‘仁’会沦为弱肉强食的借口!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百姓易子而食——若没有周礼的‘尊卑有序’,这世间早成了炼狱!”
“可你忘了。”陈墨的声音放轻,“‘仁’的本意是‘爱人’,不是‘爱礼’。”
他抬起手,胸前的黑色水晶绽放出暗金色光芒。百具亡灵的意识从水晶中涌出,在他身周形成旋转的暗金漩涡——那是他用百万亡灵的记忆凝练的“存在之镜”。
“你看。”陈墨指向漩涡中心悬浮的光影,“这是被你‘礼序’逼死的女孩。她本想读书识字,却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礼教困在绣楼;她本想与邻家少年相恋,却被‘父母之命’的礼教拆散;她本想在春日赏桃,却被‘男女大防’的礼教锁在深院……最后,她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被‘礼’囚禁的一生。”
孔子的身体剧烈颤抖。他终于看清,光影里的女孩不是“乱序者”,而是被“礼”吞噬的“仁”。
“不……”他踉跄着后退,“我立周礼,是为了让天下有章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