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忽然笑了。他从青铜匣里取出半块龟甲,又从怀里摸出另一半——不知何时,另一半已经嵌在他心口,与血脉相连。
「你们看这是什么。」他将两半龟甲合在一起,咒文突然活了过来,化作金色的光流,在穹顶投下一幅星图。
「这是『军魂碑』的原貌。」陈墨指着星图中最亮的那颗星辰,「三百年前,七十二国战魂共铸此碑,不是为了比谁杀的人多,而是为了。。。」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为了记住,每个士兵都是人。」
白起的甲胄开始崩解,玄铁鳞片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星图。他的声音变得清晰:「原来。。。这才是军魂碑的秘密。吾杀了四十万,却被刻在碑上;可那些没名字的士兵,他们的父母、妻子、孩子。。。」
「都被忘了。」李牧接上他的话,狼首匕首当啷落地。他的甲胄也开始崩解,「牧守边时,总在营里挂一幅画:左边是赵军的妻儿,右边是匈奴的妇孺。可后来。。。画被烧了,说这是妇人之仁。」
星图突然剧烈震动,所有荧光都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照在陈墨脚边的青石板上。石板裂开,露出下面埋着的青铜碑——正是传说中「春秋战国第一名将」的碑。
碑身已经残缺,但还能辨认出几个字:「。。。非以杀多寡论,当以。。。」
「以什么?」老瘸子凑过来,独眼里闪着泪光。
陈墨伸手按在碑上。刹那间,所有亡灵的荧光都涌进他的掌心。他看见,白起在长平坑边,偷偷给饿晕的小卒喂水;李牧在雁门关外,把自己的战马让给受伤的匈奴少年;还有孙武在吴宫教女兵练阵,伍子胥过昭关时白发落进江水,项羽在乌江畔把乌骓马推上渡船。。。
「以他们让活着的人,记得不该忘记的事。」陈墨轻声说。
青铜碑突然发出轰鸣。残缺的碑身开始生长,新的铭文从裂缝中涌出:「春秋战国第一名将,无甲无盔,无名无姓——是每一个在战场上活着回来,却再不敢提『杀』字的老兵;是每一个在村口等丈夫,等白了头的妇人;是每一个听见战鼓就躲进地窖,却仍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伤兵的孩子。」
老瘸子突然跪下来,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陈墨这才发现,他的左腿不是被弩箭射穿的——那是三百年前,他背着受伤的战友跑了三十里山路,被乱箭射穿的。
「原来。。。这才是军魂。」老瘸子喃喃道。
星图缓缓消散,最后一点荧光落在陈墨心口。他摸出怀里的龟甲,发现上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当你能看见每个士兵的名字,你便是自己的第一名将。」
穹顶的人鱼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陈墨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像风吹过麦浪:
「我是陈胜,大泽乡的那个车夫。」
「我是霍去病,漠北的那个少年将军。」
「我是。。。」声音越来越轻,「我是去年战死的,王二牛。」
陈墨笑了。他举起青铜剑,剑身在黑暗中泛起微光——那不是杀气,是温暖,是所有被记住的人,借他的手,点亮的灯。
(第七百九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