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泪哗哗地溅下来了。
人怎么活都白活!!
死,等你呢。
郑玉松死厂不久。少奶奶的父亲也死了。在左角院开着紫
花儿的藤萝架底下晒太阳,她罩了一件雪白的松松垮垮的孝袍,
身上的绿颜色不见了。家丁们听从了大少爷的吩咐,死守着左
角院的门洞,不让外人进来,也不让二少爷出去。二少爷起初
常在院一子里走,兴致好的时候也在假山的腰上坐坐,后来就躲
在偏房里不出来了。他偶尔去禅房陪陪母亲,父亲那边很少去。
老爷每时每刻有自己要关心的事情,不大理会家里的别人会怎
么样;我在正院曾经亲耳听见他跟大少爷嚷叫:你拿上钱找蓝
巾会去,他们有完没完?!你告诉郑家人,光汉真把他大舅子卖
厂,随他们怎么收拾他,他活该l你问问他们,光汉的脑袋值
几个钱?我们赎他的命还不行吗?i
大少爷说;这事有我呢,您别费心。
老爷说:你告诉光汉,有多大出息办多大的事情。知道白
己不如人,趁一早把脑袋缩起来】家里也不指望他,少给惹事比
什么都强。
大少爷说:您放心,下丫一次狱他明白多了。
老爷说:等砍了头再明白就晚了。想留洋给他办留洋,想
办场子给他办场子,他还想玩儿什么?本指望娶一房好媳妇拴
住他,你看让他给搅的!曹家不完是不完,要完十有八九得完
在他手上f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家早晚是你们的,你们掂
掀着来吧!
他说:耳朵!
我说;哎I
他说:给我挖一根蛆蜘来!
我说:白的红的?
他说:红的,带蓝环儿的。
老爷确实有他不得不上心的事情。曹府里人人都有各自不
得不上心的事情。太太昼夜参禅,准备在四月八浴佛之后再一
次禁食,讲辟谷的师傅已经给她训讲多次了。大少爷的肉身在
妻妾之间周旋,用余一F来的精神头儿料理全府的家政和财政。少
奶奶郑玉楠中了魔法一样盯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存心要隔着一
层肚皮看出点儿名堂来。洋人每天晚上泡在水缸里愣神儿,睡
觉前跪在床头嘟嘟嚷嚷地跟上帝说话。我在耳房都能听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