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却有一个呱呱坠地的孩子要照料,谢钧却刚从海外留学归来,正式接手家族企业,并迎娶了陆军司令的女儿。
那时候,谢先生和谢太太在名流酒会上出双入对,宛若天宫上的人物,我却还在为了得到一个端盘子的兼职机会而四处寻找门路。
好在那场酒会还是被我混进去了。
我在角落里给客人擦皮鞋,谢钧走过来,手里挽着郑语兰,温柔地,和气地,笑着问我,他太太的高跟鞋头溅了一点果汁,能不能替她清理一下。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谢钧,他风度翩翩,优雅矜贵,连对一个最底层的服务员都一视同仁的尊重。
这也许就是真正的上位者,他永远慢条斯理是因为一切唾手可得,永远云淡风轻是因为没有解决不掉的麻烦。
他虚伪到极点,面上有多温良恭俭让,骨子里就有多傲慢轻蔑,草菅人命。
从那一天起,我发誓要亲手打碎他完美的面具。
嫁给段永平,是因为我总要先将泽青托付出去,才能专心自己的复仇计划。
我出月子后就搬走了,和邻里断了往来,渐渐的,从鲜少有人提及赵琰,到最后,连老段都默认,自己才是泽青的亲生父亲。
段家对泽青很好,包括孩子的爷爷奶奶,也都把他当宝贝,不过我后来才知道,老段有无精症,这辈子没法传宗接代,也难怪对泽青视如己出。
泽青两岁时我就离婚了,孩子归老段,老段把他养的很好,我很放心。
当时我凭借容貌,获得了一份私企秘书的职务,已经上手一年了,离婚后,我上司向我求爱,我拒绝了。
可他没有因此开除我,而是继续留我在身边。
我常常感激认识他,他教给我很多技能,鉴茶、品酒、交谊舞、外语,甚至打桥牌、麻将,这些都是上流社会的通行证,我自己又会弹琵琶,渐渐的,我认识了些阔太太,打入了江城豪门的社交圈。
我终于如愿接近了谢太太郑语兰,和她成为了朋友。
几年来,我替自己改头换面,我上司也替我修改润色了履历,我从一个离婚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了书香门第未出阁的名媛。
郑语兰从来没认出过我,可能是她参加的名流派对太多了,给她擦过鞋的服务生也不计其数,她记不得我,我更放心地在她身边周旋。
她教我金融知识,我教她评弹,我们常常约出来喝下午茶,她渐渐信任我,告诉我一些家长里短,我借此机会套话,试图更深入地了解谢钧,了解天颂集团的生意,找到其中最薄弱的地方,一击毙命。”
褚嫣听到这一段,着实心惊。
如果,安岚伤害的不是郁白,也许褚嫣会相当崇拜这样一个女人。
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几年磨一剑,目标始终坚定如一,磐石无转移。
安岚就这样将一手稀烂的牌打出了逆天改命的水平。
褚嫣承认这其中有她的美貌为她引来贵人加持,但如果安岚自己不争气,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从某种角度,甚至安岚也并没有错。
她不过是要为心爱之人讨还一份公道而已。
“我和郑语兰成为好友不久,她怀孕了,谢钧不放心她,出入都要两个保姆阿姨跟着。
她自己也说,孩子调皮,在肚子里总折腾人。
等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谢钧就不太让她出门了。
于是,我们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
安岚说到这里,顿了顿,转头看褚嫣:
“嫣嫣,你不要觉得我的心是石头做的,我生过孩子,知道十月怀胎的不易,我那时候是真心希望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出来。
大人的事,归大人料理。大人的恩怨,由大人终结。”
褚嫣没说话,但轻轻点了点头。
安岚幽幽转眸,叹了一声。
“可有的人,天生就是薄命鬼,竟然为了生个孩子,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语兰一死,我的线断了,前面的辛苦全部白费,只能一切从长计议。
可就在我一筹莫展之时,谢钧却找到了我。
他说,语兰临终托付了几句,说我是她相处起来最舒服的朋友,因为我没有大部分名媛太太们身上的臭毛病,想必这样的女人,也一定会和谢家相处得很舒服。
谢钧明白亡妻的弦外之音,但他暂时无法接受续弦,只希望我能偶尔来谢家看看孩子,以告慰语兰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