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满城风雨,杯弓蛇影。等了解到中央确也有此意以后,再去做工作,为时也还
不晚。为防泄密,他甚至都瞒住了小郭,没按通常会做的那样,把草稿交付郭立明
去誊印;只是取出五年前从北京琉璃厂荣宝斋买的那本木刻水印仿古信笺,磨一池
墨汁,舔饱毛笔,亲自将草稿恭恭敬敬地誊抄了一份,签上名字后,还郑重其事地
盖上了一方私印。开罢信封,端坐在办公室那把布面的老式软垫圈椅里,居然面对
着那方仿宋铁线阳刻大红印章,闷闷地呆坐了好大一会儿,一遍又一遍默读着这份
简约、恳切到了极点的报告,唇角不禁略略地浮起一丝苦涩的微笑。是的,此举在
他,并非只是个“姿态”,更不是借机要给中央哪个部门、哪位领导施加什么“压
力”,也不是以此宣泄多年来工作中积累的怨气,不,他是真诚的。他真诚地要以
自己的“请辞”昭告天下:他贡开宸愿意为自己没能做好的事负一切应负的责任,
并恳请后来者能从中汲取应该汲取的教训,真正办好K 省七千万人这一档档大事。
但教训到底在哪里呢?一想到“教训”,他又难免激动起来。
教训……众说纷纭……实在是众说纷坛啊……
假如总书记问到这一点,自己能把它说清楚嘛?说不清?还是……说得清?
胀懑的胸臆间,顿时又自觉异常地沉重起来……呈现在眼前的这两页仿古木刻
水印信笺和一笔一画俱端正凝重的字迹也仿佛模糊了,并且晃动着飘摇起来,惟有
那方大红印章在飘摇中越来越显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厚重……这方仿宋铁线阳
刻私章并不是他最喜欢的一枚印章。誊抄完报告后,到底铃盖哪方印章,也颇费了
他一番心思。这些年,贡开宸积攒了不少枚印章。最讨他喜欢的大约有那么五六枚。
所谓“喜欢”,在他,主要不看石质i 也不看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因为,以他
的地位,要得一枚名家的作品,一方珍稀的石料,都不是难事。最难的是,小小方
寸之间,刻家走刀运锋,能充分营造出一种他所要的气韵和气度,能得其心而透其
意,也就是我们前边提到过的那六个字:“朴素,坚硬,大气”——在这儿,“朴
素”
二字应该更换成“拙朴”。以此标准衡量,最后筛选出的五六枚中间,真让他
爱不释手的无非也就一二枚而已。但经再三斟酌,最后用在这封请辞信上的那一枚,
却并非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枚。为什么?他觉得那一枚刻得太“大气”了。字体又是
古奥的秦篆。变形中张扬着个性。“大气”,用在激战前发表的“撤文”上,可谓
相得益彰。张扬个性,用在私人之间的交往中也还勉强说得过去。而今天,要针盖
的是“请辞报告”,怎么能“大气”?又怎么能“张扬个性”?“大气”了“个性
化”
了,再加上一个“古奥”,都会让人觉得有“不服”、以至过于“嚣张”之嫌
……
这都是非常非常犯忌的啊……,怎么能“大气”?又怎么能“张扬个性”?
“大气”了“个性化”了,再加上一个“古奥”,都会让人觉得有“不服”、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