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朱常瀛多与各路军将接触,越是接触,越能体会到大明丘八的悲凉。
百姓不喜,地方官不待见,防备客军如同防贼。行走在大明境内却要露宿野外,沿途虽有供给却少不了克扣,饥一顿饱一顿的。
不客气的说,能完完整整将一支军队带至京师而没有大规模逃兵,这样的将领就是合格的将领。
当然,老百姓之所以怕,根源还在于军队纪律。
大军所过,沿途村庄丢只鸭子少只鸡,这都算是好的。
朱常瀛掌兵多年,只看这支军队行军姿态,便知这支川军不以军纪见长。
这也难怪,主帅刘綎就曾因为军纪问题而遭弹劾罢官。
大军入津门地界,在城西五里一处临时营地驻扎。
第二日,二十几挂马车停在军营,大包小包装的满满,一挂车里还载有十几头黑毛猪,哼哧哼哧挺着猪嘴四处张望。
原本暮气沉沉的军营顷刻间热闹起来,人群围拢,交头接耳,脸上的喜悦之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刘綎粗略检视补给,一张老脸笑如菊花,着实被感动到了,对着杨家春躬身抱拳。
“瀛王殿下之恩,老夫铭记肺腑,不敢相忘。杨承奉不辞辛劳,为筹措我川军军需东奔西走,耗费心力,也是我川军儿郎的大恩人,老夫多谢了!”
“老将军客气了。”杨家春回礼,“我家殿下最是看不得保家卫国的好儿郎吃苦,能帮则帮。老将军德高望重,自是更应体恤。”
说话间,杨家春将一本账册交给刘綎,“这是物资清单,烦老将军安排人手尽快清点,咱家也好回去交差。”
“不必,转运衙门做事老夫看在眼中,这就签字画押,不劳杨承奉久候。”
杨家春面色一正,言道,“还是清点之后落印吧,这是规矩。”
“老将军,哪些物件少了破了,你可一定要出声。咱家所说并非客气,我转运衙门绝不克扣将士一粒米一尺布。不独对待川军如此,对待其他各部也一般无二。吃了亏不出声,那就是对贪墨姑息,到头来吃苦的还是前线将士。”
刘綎神情一滞,再次抱拳。
“杨承奉廉洁奉公,老夫钦佩。请入帐歇息,老夫这就安排人手。”
自日出至日中,物资方才交割完毕,非但没少,还多了些许。
一众川军将官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叠声的道谢。
杨家春拿了回文,嘱咐刘綎约束士兵,严肃军纪,勿要扰民云云,方才回转。
翌日,刘綎携数名川军将官又来转运衙门道谢。
只不过从始至终,刘綎也只是公事公办,虽感激却与朱常瀛只在公开场合相见,未曾私下拜访。
可以理解,避嫌嘛。
朱老七有意施恩不假,却也不屑于去做只拉拢一两人那种勾当,没有必要。
天下大势在人心,赤诚以待,总有收获。
十月初五,最后一批川军登上海船。
刘綎站在舰首,朱常瀛站在岸边,双方拱手拜别,没有豪言壮语。
随着舰船远离,朱常瀛眼眸中满是化不开的忧郁。
此战之后,五千川军还有几人能回?
朝廷策划的这场建州围剿战,从开始就沦为笑话。
刘綎手中的这支军队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少有的山地精锐。
但作战地点错了,不应该来。
川蜀云贵的气候地形同东北天差地别,尤其这又是冬季,十分的战力能否发挥五分?
真特么的笑话,九边重镇竟然抽调不出十万兵来。
愚蠢的朝堂、贪墨的官员、养寇自重的边将、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拉垮的军需、微薄的军饷、低迷的士气。。。。。。
打个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