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七的强势,确实出乎几人预料。
论身份,他们比不过。
论见识,他们也不如。
论实操,整个大明海运体系就是他朱老七一手建立起来的,而眼前几个人也就杨镐对海运略知一二罢了。
实务拿出来说,讲道理摆事实,这几个老倌谁也不是对手。
掌握了谈判主动权,朱常瀛也不客气,乘胜追击,对内阁草案逐条批驳。
“打澎湖白米期货的主意,这是哪个缺德玩意提的建议?”
“有公平买卖,自由交易,才有南洋米持续流入我大明,而草案中居然要以官府名义向粮商强征赊欠,简直不知所谓。这样操作还有谁敢于运米至澎湖?那时节国内缺米,民怨沸腾,你们哪个负责?那不是官家库房,由不得任何人放肆!”
“李部堂,军需粮草有多少需从沿海省份转运,缺额多少?请据实告知,孤要想一想如何操办,以保前线将士饱食。”
李汝华回想片刻,回道,“南直12万石,浙江9万石,福建6万石,总计有27万石待运,尚缺额18万石。”
“待运的粮食已筹备好了?”
“各督粮道正在筹备之中。”
“几时筹备好?”
“兵部命八月中旬务必起运。”
“好,南直起运地为南京,浙江起运地为宁波,福建起运地为福州,码头交割物资,运输船将于8月10日前至码头待命。孤的船绝不误事,你们也要说到做到!”
“那火耗怎么算?”
“没有火耗,来多少送多少,只是有运费。算了,这运费由孤出了,也算为朝廷尽一份力。”
“缺额18万石,孤会派人去采办,做价六钱每石,粮食哪里来的你们也不需要管,总之于九月底之前运至辽阳!货款十万八百两,直接从市舶司税金中抵扣。”
“几位先生,孤这样安排,你们认为是否可行?”
在瀛州,有些事交代一声便有人去做了,哪里需要朱老七来操持具体事务。然而在京城,面对这群老倌就不行,必须将一二三四五讲明白说清楚。
不是说他们笨,而是根本认知不同。
瀛州人做事讲的是成本核算,大明官僚体系不能说没有这个概念可也有限。
比如运粮,为了节省开支所以征调劳役,结果劳役一路上吃喝更多,这劳役一路上消耗的就是所谓火耗。官家规定,火耗自备,也就是白嫖老百姓。
寻常百姓家,若是摊上这种倒霉差事又没有门路,一次运粮便破产了。
然而这怎么可能,人类社会免费的往往是最贵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最终代价往往不可承受。
缺斤少两、弄虚作假、贪拿索要、逼上梁山……
当规则将人的生路堵死时,规则就是个屁,制定规则的人也终将是个屁。
朱老七不想被屁崩死,也就只能去争,只是争的似乎有些过了头?
几位老倌仔细审视朱常瀛修改过后的奏本,满脸便秘。
方从哲凝眉,“如此行事,则辽东大半军需系于殿下一身,干系重大,还请殿下慎思。”
“愿立军令状!”朱常瀛肃然道,“若错在我,则削藩为民,孤这王位也不要了,做个平头百姓。”
闻言,几人又一次面面相觑,随即面色大变。
“殿下慎言,此言诛心,臣等绝没有逼迫殿下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