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锦缎儒衫的青年抚掌而笑,对着对面略显尴尬的同窗说道。
这身着锦缎儒衫的青年,半月之前还在另外的一些人面前分析过曹洪依托巩水、土垒防御的优势,忧心忡忡的表示骠骑恐怕有难了……
当然,如今他却仿佛从未说过那些丧气话,而是准确预言了骠骑的胜利!
现在锦缎儒衫便是骠骑的拥趸,『挑战』那些还不肯改变说辞,或是立场的『王兄』等人。
被称作『王兄』的另一名青年,脸上有些发红,依旧强辩道:『李贤弟此言差矣!吾当时所言,乃是曹军占据地利,固守一时或有可为。然骠骑运筹帷幄,奇正相合,破垒乃大势所趋!岂是吾料错?』
他巧妙地偷换了概念,将预测失败归结于所谓的『大势』……
『什么大势啊?』锦缎儒衫不依不饶,『之前怎么没听王兄说过,现在便是忽然有了这「大势」……』
还没等那『王兄』说出什么高见来,另外一人却将争论胜负的话题引向了更为实际的方向。
一人捻须说道,『西垒既破,巩县指日可下!骠骑此番大捷,河洛新复之地,需才必广!不知此番吏考,会否增额?或增设新职?吾等当早作准备才是!』
他的眼睛发亮,仿佛看到了通往仕途的康庄大道。
『正是!正是!河洛屯田!战后安抚流民,重分田亩,这可是大功业!若能在其中任一县尉、田曹,将来……』
有人立刻附和。
『还有听闻骠骑府工坊又出新制火炮,威力更甚!此等利器所需督造、转运、录籍之职,怕是要添不少!』
话题迅速从战场胜负转向了对未来官职空缺的预测,分析以及他们各自的自身的优势展示。
胜利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权力版图可能的扩张,是新一轮角逐的起点。
至于那些在土垒下化为齑粉的生命,不过是他们计算前程时,被忽略的背景杂音。
……
……
长安商会之中。
灯火通明的大厅内,几位衣着光鲜,体态富裕的商人正围坐密议,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和一种躁动的投机气息。
『消息确凿了!骠骑大将军攻下了巩水,巩县在望!兵锋即将直指中原腹地!』一个山羊胡的商人压低声音,难掩兴奋,『此乃天授!天授啊!大将军扫平逆曹,再造大汉乾坤,功勋何等盖世?岂能再以区区骠骑之位居之?』
『张兄高见!』另一人立刻接口,眼中闪着精光,『吾等皆受大将军厚恩!平阳、河东乃大将军龙兴之地!值此大胜,正当联名上表,恭请天子擢大将军为晋公!以彰其德,以顺天命!』
他刻意强调『平阳、河东』,仿佛如此便能搭上『从龙』的快车。
『对!晋公!必须晋公!』有人拍案而起,激动得唾沫横飞,『吾等即刻联络郡望耆老、乡贤名士,共同署名!表文需写得花团锦簇,言明此乃万民所请,大势所趋!要让朝廷,让天下人都看到吾平阳、河东士民的一片赤诚!』
『只是……』有人略显迟疑,『听闻大将军素来谦抑,不喜虚名……此前多次劝进,皆被婉拒…』
『噫!此一时彼一时也!』山羊胡商人斩钉截铁,『昔日根基未稳,自当谦逊。今大胜在即,威加海内,若再不加九锡,晋位国公,何以彰显其功?何以统御四方?吾等此举,正是为大将军解忧,为天下定鼎!』
吕不韦通过投资秦国质子异人并最终助其登上王位,自己成为秦国相邦、封文信侯,权倾天下,这确实是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政治风险投资』案例之一。效仿者肯定存在,但成功者几乎没有,甚至可以说吕不韦的模式在本质上无法被复制。
但是并不代表『官商』之间的勾结,就会从此断绝。
吕不韦的『血脉植入』的举措,即便是到了后世,也是常见。
投资,固然是有风险的。
可是这超高的回报,会让所有的资本疯狂。
比如辫子朝代的江浙盐商,就通过贿赂官员、联姻权贵等方式渗透权力体系,形成垄断性商业网络,直接效仿吕不韦的政商利益绑定模式,其中又是有多少扬州瘦马,走上了赵姬的老路?
而吕不韦的《吕氏春秋》,『以学术包装权力』的先例,更是后世许多人效仿的捷径,一边批判铜臭,一边进行资源置换,为了攀爬高位不择手段。
米帝的庞大歌舞团,难道就不是赵姬的某种翻版?
甚至连米帝政府本身,都已经被商人渗透,成为了代表大商人、大资本家意志的工具。
骠骑为了开拓商道,联通西域,也催生出了大量的商人。现如今一场围绕『劝进』的投机盛宴,在河洛的硝烟尚未散尽时,已在骠骑的后方,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