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赏功之事只不过是小有碍难,总比去年决定撤军的时候要强的多吧?
听了萧禹的话,李破目光转向范文进,范文进一脸病容,自回京述职之后,他的身体就时好时坏,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李破最信重的人之一。
方才在小朝会上,范文进一言不发,此时应该到了说两句的时候。
范文进见到底藏不住,只能无奈的微微躬身,“陛下还不曾见过那苏烈吧?以微臣之见,陛下不如等见一见其人再定其功?”
萧禹在旁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病夫还真是……不简单,范文进功大于朝,回京述职之后就任了内相。
萧禹见了几次,他是有点不服气的,可现在一句话的工夫,他却是觉得对方身上有了那么些封德彝的影子。
当初他和温彦博,封德彝三人同为相辅,封德彝老谋深算,明显压了他和温彦博一头,萧禹嘴上不说,也不喜其品性为人,可对封德彝的才能还是非常佩服的。
别看范文进病恹恹的只道了这么一句,已经猜到些皇帝心意的萧禹却是知道,人家另辟蹊径,说到皇帝心坎上了。
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陛下既然已有决断,为什么还要难为我们这些臣下呢?
也一如萧禹所想,李破脸上露出些笑容,点了点头,不过脸上到底有伤,让李破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古怪。
只听李破说道:“东边应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靺鞨人躲在山林里面,再打和剿匪差不多。
契丹,奚部,室韦这些早已不敢南望一眼,去年李子柔出使突厥,阿史那陪律没有为难他,最终礼送南归。
这说明什么?突厥这位东方汗不是鲁莽之人,是能听得懂人话的……”
臣下们都露出了笑容,皇帝说话有时候直白的偏于粗鲁,可谁也不敢多说,这应该皇帝当年率军征战留下的毛病。
军中将领们说话没那么讲究,即便是那些大将军,急了的时候也是爹娘老子乱飞,皇帝这才从哪到哪?
实际上大家也知道皇帝的底子,想文雅也文雅不起来,至于作的那些诗词……好吧,都可以归于鬼神之说,反正大唐立国的时候,皇帝不就梦到过大尧吗?
神人天授,如今年月的人们还是比较崇信这个说法的。
而且到了李破这一步,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作一首好诗,还真有那头铁的想跟皇帝探讨一下文学艺术?
皇帝岔开了议功的话题,臣下们都静静听着。
“之后要议一议各处的驻军,地方有点远,粮草运送艰难,那就要用到俘人了,跟着驻军走,让他们种田,放牧,就算做不到自给自足,也能省下不少粮秣。
朕还是那句话,民以食为天,东边没了那么多糜耗,国中百姓就能好过一些。
这些年四处用兵,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只是朕的功业吗?朕又不是穷兵黩武之人,还不是为了能趁着精兵良将都在,把周遭都收拾收拾,为我大唐官民打出百年的安宁出来?
辽东战事能了结的这么干净,无外乎将军们指挥得当,将士们不畏生死,军前用命,他们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能让百姓吃一口饱饭?还是家国大义?朕在军中的时候反正是没见过那样的人,大家在阵前拼死用命,为的就是一个加官进爵,封妻荫子罢了。
朕当年带兵抗击突厥就是如此,第一次大战,杨广被围在雁门,那厮引来了突厥骑兵,死了多少人?过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咱们这些打生打死的连一粒粮食都没落下,哪能不起异心?
再说后来突厥人再次南下,马邑打的那么惨,那会是李渊……但凡他能对得起咱们流的血,赏赐一点实在的东西,现在哪还有朕坐这个天下?
只四个字,赏罚不公而已。
军中将领们看重什么,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压一压,明天压一压,压出来的是上将军还是心怀叵测的权臣反贼?”
李破在殿中来回踱步,侃侃而谈。
萧禹和范文进都心知肚明,皇帝又把杨广扯出来,还加上了个李渊,说明皇帝彻底下定了决心,打算重用苏定方等人。
两人都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暂时看来都是好事,军中很多将领,都还是平定诸侯的时候打出来的。
年轻一些的也都快四十了。
苏定方等人在大唐立国之后的战事当中异军突起,他们都是如此的年轻,可以体现出军中人才辈出,没有存续之忧。
至于苏定方等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会不会飘上天去,将来立功又怎么赏赐,那只能是后话了。
萧禹和范文进倒是不怎么担心,只要陛下还在,大唐就出不了宇文护,侯景那样的权臣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