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郑时年过五旬,素为朝中老成之柱,素重礼仪等级,如今太子竟要请其“对议”
于礼馆,既非堂会,亦非朝询,世所未有。
然朱标并未退。
当日黄昏,郑时着官袍步入礼议馆,步履不快,却气势威严。
朱标早已在堂前肃坐,身后为顾清萍、吴琼、韩清风等。
朱标起身相迎,不作恭礼,只一拱手:“郑公,今日之议,非为辩驳,只为明文。”
郑时拱手还礼,言语不卑不亢:“太子殿下以讲设政,老臣虽惊,然既受请,便不敢辞。”
朱标点头:“请坐。”
当日议题:“贡士进阶秩例,是否应改例延任,避岁序重叠之弊。”
郑时之言,保旧制循年,不乱法度;朱标则主裁量择才,以事定次,年例为次。
一场辩论,自午至申,座中者无不肃然,旁听士子记下全卷三十六页,传入太学、国子监,引为“太子初辨吏部”
。
而当晚,朱元璋阅得整本记录,仅写一句批注:
“太子之辩,不失礼;郑时之答,尚有持。”
朱瀚得报后,只对黄祁道了一句:
“他今日坐正了朝堂的听事席。”
“从今起,官场里再无人敢说——东宫只知讲策,不知断案。”
黄祁沉声应道:“王爷高瞻远瞩,东宫之威,已成气象。”
朱瀚却望着窗外一轮初升明月,轻声道:“不是我目光高,是他朱标,走得够直。”
“他若再前一步——就是御前无惧。”
“我倒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敢向皇兄正言一策。”
八月十六,长夜初凉,金陵城一夜细雨,洗去暑意,带来一缕高秋的肃静。
建德堂中,朱标披衣夜起,独坐灯下,案前放着一封朱元璋亲批的奏章,上覆“礼议馆第四议案准阅”
,批注三字:“可照行。”
他静看半晌,似笑非笑,轻声道:“父皇终究还是在看我做什么。”
顾清萍自内阁步出,见他未眠,轻语:“陛下许‘照行’,已是不小的信任。”
朱标摇头,目光微深:“‘照行’而不言‘交行’,不过是准我‘继续’,而非准我‘主持’。”
“他在看我能走到哪一步。”
顾清萍坐于案旁,语气轻柔:“殿下已经做得极好了,文策能断,礼政能持,士人信服,朝臣忌惮。”
“再走一步,就是执政。”
朱标指尖轻轻叩在案几边缘,半晌忽道:“皇叔静得太久了。”
顾清萍一怔,抬眸看他:“您是……担心?”
朱标摇头:“不是担心,是预感。”
“皇叔从不无事沉默。”
“他不动,是在等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