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走来,我也见过几个小时候的熟人,不过,他们都
认不出我来了,只当我是一个外乡人罢了。
我说我是伍悔的时候,她露出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遍:“你真得是伍悔?这变化也太大了吧?!现在变得这么漂亮,穿得这么好,你发财了啊?”
我苦笑,不过是从超市买的平价衣服,平时莫沫她们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她竟然会认为我发财了?
看着我手里拎着的箱子,她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神色:“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呀?快快快,屋里坐。”
我被她拉着坐在沙发上,屋里是最简单的装修,白墙、地板砖,客厅里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正在看电视。
我环顾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齐刚,就问她:“齐叔叔呢?”
“你别提那个死鬼啦,大过年的都不能回来!”她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说,“你齐叔叔在工地干了一年活儿,临到年底了,该发钱了吧,那个天杀的老板竟然卷钱跑了。你齐叔叔他们正在拉横幅维权呢,没有路费回家。”
没有路费?
一个能挣钱的大老爷们儿,怎么可能没有路费,还不是一到发工资的时候,就被她全数要了去?
11年前,她就是这样,把齐叔叔管得死死的。看来,这么多年过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伍悔啊,你这些年,在外面都怎么过的呀?怎么现在过得这么好?”何红梅朝我做得近了一点儿,“你看你妹妹年龄也不小了,她不喜欢读书,要不,过了年就让她跟你出去,长长见识?”
她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跟我说话,可是,骨子里却难掩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觉得好笑,我这才刚进门坐下,连她闺女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怎么就成我妹妹了?
如果我真把她闺女给带去“赚钱”,她该哭了吧?
她就是那种又便宜就上的人,我干脆直接忽略了她后面两个问题,拉过拉杆箱,“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我开箱子的时候,何红梅眼睛都放光了。
看我搬出一个用蓝布包裹好的盒子出来,她就凑过来问我:“这是什么呀?”
我将盒子抱在怀里,手掌轻轻附在上端。
盒子里面,装着齐阳的骨灰。他生前,一直记挂着他的爸爸,希望能够跟爸爸住在一起,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
我一层层揭开蓝布,露出里面枣红色的骨灰盒时,何红梅的眼睛立刻瞪成牛眼一样大,尖着嗓子喊:“大过年的,你怎么把这种东西给带回来了?!”
“阿姨,这是齐阳的骨灰,我带他来落叶归根。我希望,您能通知齐叔叔,让他回来。”我耐心地给她解释。
“不行,不行!”何红梅见了鬼一样,从沙发上弹跳起来,躲得远远的,“我当你是好心呢,大过年地来我们家拜年。搞半天,你是不安好心,专门跑来邪乎我们家。”
“怎么是没安好心?阿姨,你仔细看看,这是齐阳的骨灰,你儿子的!”我一看她这样,就火了,“落叶归根,天经地义!”
“我没有儿子,我只有女儿!”她指着门,非得让我出去。
我说:“我不走,你通知齐叔叔,让他回来。我不管你认不认齐阳这个儿子,齐叔叔必须得认,他是齐阳的亲生父亲!
”
“哼,亲儿子?!活着的时候,怎么不见往家里寄一分钱?现在死了,还想着往家跑,膈应人不膈应人!死哪儿埋哪儿不好吗?”
打死我,我也想不出来,何红梅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还有一点点人性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面对她机关枪一样的利嘴,嘴唇哆嗦了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客厅里坐着的那个女孩儿,根本就没管我们吵架还是打架,一心沉浸在电视剧里,连姿势都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