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很喜欢,却迟迟舍不得穿,后来山上下雪,趁着今日立冬宴,阮玉山总算劝他穿上了。
他一头乌长的卷发仍是半束着,没有梳髻,只松懒地在后背用发带绑住一半发丝打了个结。
林烟瞧着,那发带跟老太太当年特意请了十几个绣娘为阮玉山做了一个月的朱红色天丝披风一个料子,颜色倒是跟衣裳很相称。
这会儿九十四面对着阮玉山,林烟只能瞧见他一个瘦削单薄的侧影,还有从额前散发中隐隐约约露出的小半张脸:高高的眉骨上修长英气的眉尾,挺直的鼻梁,苍白到快要透进月光和雪色的皮肤,一个尖俏的下巴。
还有那一头揉皱的绸缎似的卷发……
林烟越看越眼熟。
待九十四转过脸,他捧着碗“啊”了一声。
很快又想起阮玉山对他下的命令,恨不得立马把脸按死在碗里。
九十四眼底飞快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然而只有一个刹那。
再定睛看,九十四还是那样一张冷若霜雪的脸。木然地走过去时,云岫先起身行礼,唤了声“阿四公子”。
礼还没行到一半,就被九十四扶起来阻止:“云岫。”
九十四不爱给人行礼,更不喜欢旁人给他行礼。
他和云岫互相点过了头,又看向林烟:“林烟。”
林烟的筷子在手里劈了个叉。
他先看了阮玉山一眼,随后再看向眼前仿若已经脱胎换骨的九十四。
恍惚间林烟瞧见九十四的嘴角似乎翘了翘,像是没忍住笑了他一下。
再仔细瞧是又好像是错觉,九十四还是当初那个面无表情的九十四。
接着他听见九十四一边点头一边平静地对他说:“好久不见。”
林烟眼珠子在九十四和阮玉山之间来回转动,正绞劲脑汁考虑要不要开口说话时,就听旁边钟离善夜咳嗽一声:“破命拿来瞧瞧。”
林烟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冲钟离善夜问:“谁又是破命?”
忽然,一阵凌厉的刀风直直朝他后脑扑来,伴随着飒爽的破空之声,还有云岫的一声大喊:“小心!”
林烟尚未把头转回去,身体率先汗毛直立,电光石火间,他转回头,只见一把寒光凛冽的三尖戟横在半空,直指他的面门,最锋利的刀尖就悬在他眼前,与他的眼球不过毫厘之距。
云岫的手还没来得及捉住这把三尖戟,林烟已望着刀尖呆若木鸡,仿佛是吓傻了。
俄顷,林烟像是想起自己还能转动眼珠子向人求救,便缓慢地看向九十四,喉咙里带着哭腔道:“阿……阿四公子……”
九十四对方才那一幕也是猝不及防,当下反应过来,严厉而无奈地斥道:“破命!”
就见破命慢慢悠悠退开一段距离,再错开林烟,摇摇晃晃地朝钟离善夜游过去。
彻底离开林烟眼前时,还摆了摆尾柄,颇有几分故意戏弄的意思。
林烟不知不觉流了一背冷汗,屁股也离了凳子,破命一走,他才松口气坐回去,抚着胸口,顾不得生气。
他不生气,却有人要生气。
九十四站在阮玉山身边,盯着被钟离善夜拿到手里的破命,面色有些阴沉。